猪中毒那件事儿的影响,可比沈君兰原本想的大多了。
现在在队里走着,社员们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那眼神可不只是看普通大夫的,里头夹杂着敬畏,还有探寻,就好像把她当成一尊会走路的活菩萨了。
可这份“特殊待遇”,却让沈君兰晚上睡不着觉。
夜深了,周围静悄悄的,她躺在炕上,一点困意都没有。窗外的月光像水一样洒进来,可她心里却像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灵泉水升级之后,效果虽然好,但也是个麻烦事儿。
用灵泉水救猪,不过是小试身手。
可要是下次有孩子病得快不行了,全村人都跪在她家门口求她救,她该怎么办?救吧,一次还能说是运气好,两次别人就把她当神医了,要是三次五次呢?她总不能每次都那么神奇地“药到病除”吧,那可不是医术,简直就是神迹了,肯定会招来她应付不了的关注和麻烦。不救吧,眼睁睁看着一条小生命没了,她良心怎么过得去?
还有个更长远的问题,是关于红星大队的未来。
政策的变化趋势,沈君兰心里清楚得很。最多再过两年,平反的大潮就会涌过来,到时候她和老张肯定得回城。
她在这儿花了那么多心思,就是想给这个淳朴的村子留下点实实在在的东西,而不是弄个一戳就破的“灵泉泡沫”。
要是她走了之后,大家习惯了灵泉带来的各种奇迹,结果粮食产量一下子大幅下降,牲畜也变得病恹恹的,那她现在做的这些“好事”,以后可就成了“坏事”了。
“不行。”
沈君兰在黑暗里睁开眼睛,眼神清亮。她从炕上坐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对自己说:“必须得让大家‘断奶’。”
但不能直接生硬地断掉,不然肯定会出问题。她得想个巧妙的办法,要像春雨润物一样,悄无声息地慢慢淡出。
她脑子转得飞快,没多久,一个清晰的计划就有了。
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第二天,沈君兰就去了药坊。
王老头正低着头整理草药呢,看见她进来,马上放下手里的活儿,那恭敬的样子,都快有点虔诚了。
“沈大夫,您来啦!快坐快坐!”
“王师傅,有点东西想麻烦您帮我看看。”
沈君兰没多啰嗦,直接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拿出几本特意做旧的线装书。这书的书角都磨得起毛边了。
这些书里的方子,是她从“割尾会”收来的旧医书里挑出来,又用自己的知识重新整理过的。专门选的那些适合本地药材情况,而且确实有效的方子。
“这是我早些年收的一些杂书,里头记了些给牲口治病、防虫害的土方子。这法子虽然老,可我觉得挺对症的。您在这方面是行家,帮我看看有没有用?”
王老头带着点怀疑接过书,才翻了两页,呼吸一下子就急促起来。
他抬起头,眼神里全是震撼!
书里的方子,看着虽然古朴,但是药材搭配特别精妙,思路也特别开阔,比他手头那本赤脚医生手册强太多了!有些方子甚至把困扰他多年的难题都解决了!
“沈大夫……这……这哪是什么土方子啊!这简直就是宝贝!”王老头声音都在发抖,双手捧着书,就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
“算不上宝贝。”沈君兰摆了摆手,语气温和但很坚定,“王师傅,队里现在规模越来越大,以后牛羊肯定也会越来越多,总不能什么事儿都指望我这个‘门外汉’吧。您才是咱们队的定海神针,得多带带年轻人,把这些方子都试试,摸索出一套咱们红星大队自己的办法。这才是长久的打算。”
王老头听了这话,心里一震,再看沈君兰,眼神里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人家这才是真正为队里考虑的大格局啊!
“您放心!”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就像在发誓一样,“我一定把这些方子研究透,带出一批能干的人来!”
解决了“医”的问题,接下来就是“种”的事儿了。
试验田里,王研究员比谁都用心。
沈君兰把两包种子交给他的时候,这位老教授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他戴上老花镜,用镊子夹起一粒油葵种子,对着阳光翻来覆去地看,嘴里还小声念叨着。
“饱满……这光泽……这种子里头蕴含的生命力,太厉害了!”
他甚至拿出一个微型天平,开始称单颗种子的重量,还拿着笔在本子上仔仔细细地记录。
“这可都是最珍贵的育种材料!就跟种子库里的黄金一样!”
沈君兰看着他那痴迷的样子,心里踏实了不少。
她心里默默想着:“王教授,这批用灵泉泡过的‘天选之子’,就是我能给你们最好的开头了。接下来的路,不管是杂交、选育、提纯还是复壮……就得靠你们用科学的方法,把这份看似‘神迹’的成果,变成能稳定遗传的‘奇迹’了。”
她已经决定了,这是最后一批用灵泉催化的种子,以后再也不会提供了。
果然,这批种子没让人失望。
过了几天,试验田里的景象,把路过的人都吸引住了,挪不动脚。
那些油葵苗,哪是慢慢“长”出来的,简直就跟“弹”出来似的!
肥厚的子叶绿得发亮,就像涂了一层蜡,茎秆又粗又直,跟普通的秧苗那纤弱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再看看旁边对照田的苗,虽说也是精心照料的,但跟这边一比,就像个营养不良的黄毛丫头。
“我的乖乖!你瞧瞧那油葵的杆子,比我家娃的胳膊都粗!”
“那苜蓿绿得都刺眼了!割一茬下来,猪吃了怕是都要乐翻天!”
“这就是科学种田啊?服了,彻底服了!”
李队长每天都雷打不动地来试验田巡视三趟,背着手,咧着嘴,见人就夸:“瞧见没!知识就是力量!沈大夫挑的种子,王教授的本事,这就是咱红星大队未来的财富啊!”
沈君兰只是谦虚地笑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一半。
挺好的,前期这优势够明显了,只要后面王教授他们能接着好好干,计划就算成功了。
可安稳日子没过几天,家里两个小孙子就给她出了个小难题。
平平和安安半夜睡觉蹬了被子,着凉了,第二天两个人都发起烧来。小脸蛋红扑扑的,没精打采地赖在炕上。
“妈!您快给看看!这额头烫得厉害啊!”赵丽梅急得在屋里直打转。
沈君兰伸手摸了摸,同时用神识快速扫了一下,心里就有数了。
就是普通的感冒,而且这两个小家伙从小喝灵泉水,身体底子好,这次发烧更像是身体在自我调节。
她心里明白,但这次,她不打算一下子就把病治好。
“别着急,小孩子发烧是在长身体呢,正常现象。”她先安抚着儿媳,然后转身去倒水。
趁着赵丽梅没注意,她手指轻轻动了动,只引了一丝特别淡的灵泉水汽混进温水里,那量小得她自己都快尝不出来了。
喂完水,她没走,而是坐在炕边,一只手轻轻放在孩子胸口,假装安抚。
其实啊,她悄悄调动了一缕特别微弱的生机能量,就像春风化雨一样,慢慢帮孩子梳理紊乱的气息,只起到辅助作用,主要还是得靠孩子自己的免疫力。
两个小家伙在奶奶温暖的手底下,舒服地哼唧了几声,又睡着了。
过了一个小时,孩子才开始微微出汗,烧也退了一点。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彻底清醒过来,吵着要吃鸡蛋羹。
“哎呀!可算退烧了!”赵丽梅松了一大口气,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妈,这次好像好得比以前慢了不少……”
“孩子身体好,靠自己扛过去,以后才不容易生病。”沈君兰温和地解释着,心里却在想:没错,必须得慢下来,得让孩子们习惯没有“神力”保护的正常生活。
她就怕灵泉水过度催发,会把孩子们未来的成长潜力给提前用光了。
日子就在全村人的期待中一天天过去。
试验田里的作物长得那叫一个好,都不能用“喜人”来形容了,简直“惊人”。
油葵的花盘大得像脸盆,沉甸甸的,把粗壮的茎秆都压弯了。苜蓿割了一茬又一茬,疯了似的长。
李队长已经开始组织人学习榨油技术了,整个村子都弥漫着一种马上要丰收的兴奋劲儿。
沈君兰看着也挺高兴,有了这份成果,她之前“寻种”的说法就能彻底站稳脚跟了。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这片“奇迹”的吸引力。
这天下午,天阴沉沉的。
村口突然来了两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这阵仗,在县里都少见。
车上下来几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看着气质沉稳。在李队长点头哈腰和王研究员的陪同下,他们直接就往试验田去了。
这些人没说什么客套话,围着田埂,看得特别仔细。
其中一个人甚至蹲下身子,用手指捻起一点泥土,放在鼻子底下闻。另一个拿着相机,从各种奇怪的角度,对着油葵和苜蓿不停地拍照。
他们的眼神,可不像是在欣赏丰收的景象,倒像是在解剖一个标本,又锐利又冷静,毫不掩饰地透着探究的意味。
李队长在旁边,脸上的笑容都有点僵了,又激动又紧张地小声对沈君兰说:“沈大夫!省……省农业局和科委的专家!王教授说,他们是专门冲着这片地来的!咱……咱红星大队要上报了!”
上报?
沈君兰心里不但没有一点高兴,反而“咯噔”一下。
她的目光正好和其中一个戴眼镜、眼神最犀利的领导对上了。
那人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一点笑意都没有,全是审视。
沈君兰感觉自己就像被猎鹰盯上了一样,后背的汗毛一下子都竖起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继续假装记录数据,可心里却敲响了警钟。
这关注的程度也太高了!
俗话说树大招风,这片长得太好的试验田,到底还是引来了她最不想招惹的人。
这步棋,算是走对了,可也……太冒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