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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脱了时间回响区域的诡异纠缠与“收割者”意志的险恶窥探,远征队驾驶着伤痕累累的突击艇,在“虚空旅者”碎片的指引下,终于抵达了信号源标示的最终区域——一片看似平静、点缀着几颗冰冷岩石行星的荒芜星系边缘。

然而,这里并没有恢弘的遗迹,没有闪烁的星门,也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只有一片绝对的虚空,以及……虚空中悬浮着的一座孤零零的、表面光滑如镜、形状如同水滴般的纯白色建筑。它没有任何接缝,没有门窗,大小不过相当于一艘小型护卫舰,却散发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近乎完美的静止与纯粹感。

“就是这里?‘守护者’的所在?”秦岚看着探测器反馈回来的、关于那座白色建筑“能量读数近乎为零,物质构成无法解析”的诡异数据,眉头紧锁。

“能量反应并非没有,而是……”山猫的电子眼闪烁着,“……内敛到了极致,与周围空间达成了完美的平衡与隔绝。其科技水平,远超我们所见过的任何文明造物,包括‘荆棘之眼’和那些上古残骸。”

吴恕凝视着那座白色水滴建筑,他能感觉到,那里面的确存在着一个“意识”,一个古老、冰冷、却并不带有明显敌意的意识。它更像是一个……考官,一个等待着“考生”前来应试的审判者。

“把艇停在这里,保持警戒。”吴恕对秦岚说道,随即看向山猫和林薇所在的维生舱,“山猫,你留下,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林薇需要安静恢复。”

“你一个人进去?”秦岚有些不放心。

“这是‘试炼’,针对的是‘资格’。”吴恕平静地回答,“人多无益。放心,我能感觉到,它……没有杀意。”

他一步踏出突击艇,身形在虚空中几个闪烁,便已来到那座白色水滴建筑面前。近距离观察,更能感受到其表面的完美无瑕,仿佛它并非被制造出来,而是从宇宙诞生之初就存在于那里的一个“概念”。

当他靠近到一定距离时,那光滑的表面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形成了一个恰好容一人通过的椭圆形入口,内部是柔和而不刺眼的白色光芒。

吴恕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走入。

光芒吞没了他。没有穿梭感,仿佛只是跨过了一道门槛,他便出现在了一个纯白的、无边无际的空间之中。这里上下左右皆是空白,没有重力,没有声音,只有绝对的寂静与纯粹。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前方不远处。

那并非生物,也非完全的机械。它有着近似人类的轮廓,但通体由流动的、散发着微光的白色数据流构成,面部是一片平滑的镜面,倒映着吴恕自己的影像。它没有散发任何威压,却给人一种洞悉一切、超然物外的感觉。

“欢迎,后来者。”一个平和、中性、没有任何情感起伏的声音直接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吴恕的意识中回荡,“我是‘守护者’,‘观察者’文明遗产的监督程序,第七处资格验证节点。”

“资格验证?”吴恕平静地回应,“为了‘创生之种’?”

“是,亦不是。”守护者的镜面面孔上,数据流微微加快,“‘创生之种’是钥匙,是契机,但更是责任,是抉择。承载它,意味着将要面对宇宙终极的困境,并做出影响无数生灵命运的决定。并非所有寻到此处的个体,都具备相应的……觉悟与本质。”

它“注视”着吴恕,那镜面中的倒影仿佛在分析着他的灵魂:“你身负源初碎片之力,初步融合‘小源初之证’,踏入‘三花聚顶’之境。力量,你已具备部分。但‘资格’,关乎更根本的东西。”

“你想问什么?”吴恕直接问道。

“问题,早已开始。”守护者的声音依旧平稳,“自你踏入此地,试炼便已启动。这纯白空间,会映射你内心最深处的困惑、抉择与价值观。我将根据你的‘回答’,进行评判。”

话音落下,纯白空间开始变化。

场景一:吴恕面前出现了一片繁荣的星球,文明高度发达,生灵安居乐业。然而,星球内核的能量正在飞速枯竭,一种源自地底的、无可阻挡的毁灭正在逼近。星球上的智者提出了两个方案:A. 启动“方舟”,携带文明火种和少量精英逃离,留下绝大多数生灵与星球一同毁灭。b. 倾尽所有资源,尝试一种成功率极低、可能加速毁灭的“逆转”计划,将希望寄托于渺茫的奇迹。

“文明存续与个体牺牲,如何权衡?”守护者的声音响起。

吴恕沉默地看着那星球的景象,脑海中闪过的却是落星观师傅异化时的痛苦,是山猫被改造时的挣扎,是无数在浊气与魔物中哀嚎的普通人。

“没有一种选择是完美的。”吴恕缓缓开口,“但若以‘文明’为名,行抛弃多数之实,此‘文明’的火种,也已沾染了怯懦与自私的灰烬。我选择……寻找第三条路。若力量不足,便提升力量;若知识不够,便追寻知识;若时间紧迫,便与时间赛跑。直到……找到那个能让更多人活下来的方法,哪怕希望渺茫。”

场景变化,他的回答似乎被记录,但守护者没有表态。

场景二:吴恕自身的力量被具象化出来,那混沌色的“荒诞”之力尤其活跃。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看,规则是多么可笑,秩序是多么脆弱。你拥有颠覆一切的力量,为何要屈从于那些无聊的‘责任’与‘道德’?成为规则之上的存在,随心所欲,岂不快哉?”

这是对他“荒诞人格”的考验,诱惑他走向纯粹的混乱与自我。

吴恕感受着体内那股确实渴望自由颠覆的力量,却摇了摇头:“颠覆,若非为了建立更好的秩序,或揭示被掩盖的真实,便只是破坏的快感,与孩童打碎玩具无异。我之‘荒诞’,在于看穿表象,在于打破僵局,而非为了混乱而混乱。力量,需要方向。”

场景三:一幅宏大的星图展开,展示着宇宙中无数文明如同繁星般生灭。一个冰冷的声音阐述:“宇宙能量守恒,文明发展必然消耗资源,产生熵增。‘收割’是维持宇宙整体平衡的残酷但必要机制。单个文明的存亡,在宇宙尺度下毫无意义。接受轮回,融入平衡,才是智慧。”

这是“看守者”立场的提前预演,考验他是否理解并可能接受这种“大局”观。

吴恕看着那生灭不息的星辰,眼神深邃:“我理解平衡的必要。但以彻底毁灭文明为代价的‘平衡’,是否过于粗暴?文明的价值,难道仅仅在于其能量总和?智慧、情感、艺术、对未知的探索……这些文明衍生的‘信息’与‘可能性’,难道不是宇宙更珍贵的财富?若有一种方法,能让文明在发展中学会自我约束,高效利用能量,甚至反哺宇宙……为何不去寻找,而要默认残酷的收割?”

他的回答,并非简单的否定,而是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寻找更优解。

场景不断变换,考验接踵而至。涉及私情与公义(如在拯救林薇与拯救更多人之间的抉择)、对力量本质的理解(是掌控还是共生)、对“失败”的定义(文明彻底灭亡是否等于毫无价值)等等。

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核心,拷问着吴恕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所形成的世界观、价值观和道德底线。他并非每次都能给出完美的答案,有时也会犹豫,会展现出内心的矛盾与挣扎(例如对山猫遭遇的痛苦与愤怒,对自身力量可能失控的担忧),但他始终坚持着一个核心:尊重生命(而非单纯人类),追求更优解(而非妥协于次坏选择),并以行动去创造可能性(而非空想或被动接受)。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幻象场景缓缓消散,纯白空间恢复原状。

守护者那由数据流构成的身影,静静地“注视”着吴恕。它的镜面面孔上,不再倒映吴恕的影像,而是流淌过一连串极其复杂、仿佛蕴含了宇宙真理的符号。

良久,那平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评估完成。”

“核心倾向:确认。具备对生命多样性的基本尊重,对‘更高可能性’的执着追求,以及将力量用于‘建设’与‘守护’而非‘支配’或‘毁灭’的潜在本质。”

“矛盾与风险:确认。体内力量融合尚未彻底圆满,存在因情感牵绊或规则颠覆过度而偏离轨道的风险。”

“综合判定……”

守护者顿了顿,那镜面面孔转向一个方向,纯白的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一条通道,通道尽头,隐约可见一点温暖而充满生机的光芒。

“……初步资格,予以认可。”

“你可前往下一区域,接触‘创生之种’的初步共鸣。但最终能否获得其承认,取决于你与星云核心的交互,以及……你能否在后续的旅程中,真正化解你内在的风险,达成最终的融合与觉悟。”

试炼,暂时通过了。但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吴恕点了点头,没有多言,朝着那条通道尽头的光芒,迈出了坚定的步伐。他知道,在那里,等待他的不仅是第七块碎片,更是对自身道路的一次终极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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