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败熵增兽群,穿过了那片仿佛连时间都要冻结的绝对死寂空域,远征队得到了短暂的喘息。突击艇内,林薇在吴恕以太玄清气与生命能量双重滋养下,苍白的面色恢复了一丝红润,但依旧陷入深度沉睡,她的生命本源消耗过大,需要时间恢复。
吴恕将她安置在艇舱内特制的维生舱中,舱内充满了经过他净化的、浓郁的生命能量。看着林薇安静的睡颜,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个总是默默站在他身后,用最纯粹的生命力量支持他的女子,为了对抗那宇宙级的寂灭,几乎燃尽了自己。
“她会没事的,对吧?”秦岚走过来,低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关切。作为队伍中另一名女性,她与林薇早已建立起深厚的战友情谊。
“会的。”吴恕的声音平静却笃定,“生命共鸣碎片与她的联系极深,此次对抗熵增兽,虽消耗巨大,却也让她对生命本质的理解触及了更高层面。待她醒来,或许会有新的突破。”
山猫默默检查着突击艇的各项数据,修复着穿越引力迷宫和对抗熵增兽时造成的损伤。凯尔·索恩则一边保养武器,一边嘟囔着这趟买卖真是亏大了,遇到的敌人一个比一个邪门。
短暂的休整后,他们再次启程。根据“虚空旅者”碎片和灵智核心的综合推算,距离“创生之柱”星云的核心区域已经不远。但在这片宇宙边缘的荒芜地带,异常区域似乎层出不穷。
这一次,他们闯入了一片更加诡异的空间。
这里并非绝对的黑暗,反而充斥着一种朦胧的、不断变幻的微光。光芒的颜色无法用言语形容,仿佛包含了所有已知光谱,却又不断相互混合、分离。空间本身给人一种粘稠的、如同在水中行进的阻滞感,突击艇的速度被强行降低到了一个缓慢的水平。
更令人不安的是,时间感在这里变得混乱。凯尔刚刚说完一句话,其声音的尾调却仿佛被拉长、重复了数次;秦岚抬手查看仪表盘的动作,在旁人眼中却像是一帧帧缓慢播放的幻灯片;而山猫电子眼中流淌的数据流,时而快如闪电,时而慢如蜗牛。
“检测到强烈的时间膨胀与收缩效应交替出现!区域时间流速与标准宇宙时间存在巨大偏差,且不稳定!”山猫的声音本身也带着一种怪异的断续感,“前方……空间结构出现大量‘褶皱’,疑似……‘时间回响’区域!”
“时间回响?”吴恕眉头微蹙,他的神念尝试探出,却感觉如同投入了粘稠的胶水,感知被严重扭曲和延迟。他头顶的三花虚影微微闪烁,帮助他稳定着自身的时间感知。
就在这时,前方那朦胧变幻的微光中,突然如同放映老式电影般,闪现出一些模糊却震撼的画面:
无数造型奇特的、流淌着金色能量纹路的巨大星舰,排列成恢弘的阵型,正与一片无边无际的、如同活体阴影般的黑暗交战。能量光束贯穿虚空,星辰在余波中寂灭,辉煌的文明造物与纯粹的毁灭之潮对撞,爆发出无声却惨烈的光芒。
画面一闪,切换到一个巨大的、仿佛由水晶构筑的殿堂内部,无数身影(形态各异,有的近似人类,有的完全非人)正围绕着一个发光的核心(隐约与源初之石相似)进行着什么仪式,他们的脸上充满了决绝与悲壮。
又一闪,是那片黑暗彻底吞噬金色星舰,水晶殿堂崩塌,无数身影在光芒或阴影中消散的末日景象。最后残留的,是一声跨越了无尽时空、充满了不甘与警示的无声呐喊……
这些画面断断续续,支离破碎,如同一个垂死文明最后的记忆碎片,被这片异常的空间结构偶然记录并不断回放。
“是……上古‘观察者’文明与‘收割者’的战争……”秦岚看着那些闪过的画面,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亲身“目睹”这种超越想象的星际战争和文明陨落,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
“不仅仅是记录。”吴恕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些变幻的画面,他的“荒诞”人格在此刻异常活跃。那混沌色的花影微微震颤,让他能以一种超越常理的视角去“观察”这些时间回响。
他“看”到的,不仅仅是画面本身。
他“看”到了那场战争中,一个微小的、可能被主流历史忽略的细节:一艘受损的星舰并未选择与敌人同归于尽,而是悄然脱离了战场,驶向了宇宙的某个偏僻角落……
他“看”到了水晶殿堂崩塌前,并非所有身影都充满绝望,有几个身影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充满“可能性”的光芒,他们似乎启动了什么未被记载的备用协议……
他甚至“看”到了这些时间回响本身,并非完全的自然现象,其波动频率中,隐藏着一种极其细微的、有规律的“编码”,仿佛是有人故意将这些信息留在此处,等待后来者的“解码”!
“有趣……”吴恕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丝属于“荒诞人格”的、带着讥诮与好奇的弧度,“历史并非只有一种写法,结局也并非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时间的夹缝里,留下了‘作弊码’。”
他尝试着调动“荒诞”之力,不再去对抗这片区域的时空混乱,而是尝试去“理解”它,去“共振”它,去捕捉那些隐藏在回响深处的、异常的“可能性”波动。
然而,就在他的意识与这片混乱时空深度接触的刹那——
嗡!
一股冰冷、庞大、充满了贪婪与恶意的意志,如同潜伏在深海中的巨兽,猛地顺着这时间的联系,反向侵蚀而来!
是“收割者”!或者说,是“收割者”遗留在此地的、对“时间”与“信息”同样敏感的某种“触须”!
它似乎早就注意到了这片时间回响区域,并将其作为一个陷阱,用来捕捉那些试图窥探过去、寻找出路的“变量”!
吴恕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拖入一片永恒的、不断重复毁灭景象的时间漩涡之中!更可怕的是,这股意志试图顺着联系,直接污染他的“荒诞”人格,将其扭曲为只知颠覆、却无建设、最终导向自我毁灭的纯粹混乱!
“哼!”
吴恕冷哼一声,头顶三花齐震!清光定住本我,血焰燃起守护怒意,而混沌色的荒诞花影则猛地向内收缩,凝聚成一点极致的、仿佛能吞噬一切逻辑与规则的“荒诞奇点”!
他不是要对抗这股侵蚀,而是要以更极致的“荒诞”,去覆盖、去“污染”对方那基于“掠夺”与“终结”的冰冷逻辑!
“你想看混乱?我给你看真正的‘无序’!”
刹那间,吴恕的意识深处,无数荒诞不经的念头、自相矛盾的法则、不可能存在的景象喷涌而出,反向灌入那股侵蚀而来的意志!
那冰冷的意志似乎僵住了,它那基于熵增与掠夺的单一逻辑,似乎无法处理这种完全“无意义”却又“自成一体”的荒诞信息洪流!就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被强行输入了无数乱码和悖论指令,出现了短暂的“死机”!
趁此机会,吴恕猛地切断了与那片时间回响区域的深层联系,意识回归本体。
他脸色微微一白,气息略有浮动,但眼神却更加明亮。刚才的交锋虽然凶险,但也让他对“荒诞”之力的运用,以及“收割者”意志的某些特性,有了更深的了解。
“这里不宜久留。”吴恕果断下令,“时空结构太不稳定,而且已经被‘收割者’标记。我们尽快离开。”
突击艇再次启动,艰难地在这片粘稠而混乱的时空中穿行,寻找着离开的路径。
而吴恕的心中,却反复回响着刚才在时间回响中捕捉到的那些异常“可能性”。上古文明,真的彻底失败了吗?那些消失在历史尘埃中的“变量”,是否留下了真正的后手?
星海的孤旅,因这短暂的时间窥视,似乎又多了一层迷雾,但也隐约透出了一丝不同于绝望的、更加微妙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