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如同绷紧的弓弦,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山风呜咽,卷起地面的枯叶与尘土,却吹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浓烈煞气与凶威。三头守护凶兽低伏着身躯,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咕噜声,赤红的眼瞳死死锁定在伍小满——或者说,锁定在他那条散发着不祥暗红光芒的左臂上。
本能告诉它们,眼前这个看似垂死的人类,蕴含着能威胁到它们性命的力量。但圣药的诱惑与领地受侵的暴怒,又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它们的理智,让它们不愿就此退去。
伍小满拄着左臂,身体微微晃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带着浓郁的血腥味。他的视线愈发模糊,只能勉强看清那三团涌动着凶戾气息的轮廓。
他能感觉到,左臂传来的凶煞之气正在减弱。不是力量耗尽,而是他这具“载体”快要无法承受了。生命力如同沙漏中的流沙,飞速流逝,带走他最后的气力与温度。
“不够…还差得远…” 他心中嘶吼。同学们爬行的速度太慢了!在这荒古禁地的压制下,他们如同真正的耄耋老人,手脚并用,艰难地在嶙峋的山石间挪动,距离那片被拳风短暂清空的区域,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必须再争取时间!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火炬,在他即将熄灭的意识中点燃。
他猛地一咬舌尖!
剧痛刺激下,精神为之一振!
与此同时,他不再试图压制左臂那股毁灭性的意志,反而主动放开了心神的一角,以一种近乎献祭的姿态,将自己的残存意志与那股兵煞之气狠狠撞在一起!
轰——!!!
脑海之中,仿佛有万千金戈铁马奔腾而过,有无尽星辰在杀伐中崩碎!那是左臂蕴含的破碎烙印,是某个未知存在的征战碎片!
“呃啊——!!!”
伍小满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整张脸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皱纹深刻如刀刻。但他的左臂,那暗红色的光芒骤然暴涨!不再是局限于手臂,而是化作一道模糊的、扭曲的暗红色虚影,将他大半个身躯都笼罩在内!
那虚影看不出具体形态,只能感受到一股“破灭”、“征战”、“不屈”的惨烈道韵!
代价是,他花白的头发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光泽,变得如同枯败的野草,皮肤干瘪贴骨,眼窝深陷,仿佛真的只剩下一具包裹着不屈灵魂的骷髅!(◣w◢)
“来啊!!畜生们!!!”
他嘶哑地狂吼,声音如同破锣,却带着一股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融合了自身意志与凶兵煞气的恐怖气势!他主动向前踏出一步!
咚!
脚步落下的声音不大,却像是踩在了三头凶兽的心头!
那头赤鳞巨猿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姿态激得暴怒,它毕竟是此地霸主,何曾受过如此挑衅?凶性压倒了对那诡异气息的忌惮,它咆哮一声,不再犹豫,巨大的脚掌再次抬起,裹挟着崩山裂石的力量,朝着伍小满当头踩下!这一次,它动用了真正的力量,赤红鳞片上甚至燃起了淡淡的血焰!
几乎同时,那怪鸟发出一声尖锐的唳鸣,身形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乌光,不再攻击天灵盖,而是刁钻地袭向伍小满的肋下!而那斑纹巨蟒,则猛地张口,喷出一股凝练如箭的漆黑毒液,直射伍小满的心口!
三方合击!绝杀之局!
面对这避无可避的攻击,伍小满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然。
他没有退!
也无力再退!
“杀!!!”
他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生命,所有的呐喊,都凝聚在了那笼罩着暗红虚影的左臂之上!不闪不避,对着那踩下的巨猿脚掌,对着那袭来的乌光,对着那射来的毒箭,一拳轰出!
没有技巧!
没有变化!
只有最纯粹、最极致、燃烧一切的——力量宣泄!
轰隆——!!!
暗红色的虚影与赤猿的血焰、怪鸟的乌光、蟒蛇的毒箭狠狠撞在一起!
恐怖的能量风暴瞬间炸开!气浪如同实质的涟漪般疯狂扩散,将地面掀起一层,飞沙走石,烟尘弥漫!
“噗——!”
伍小满如遭雷击,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他感觉自己的左臂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成了齑粉。笼罩周身的暗红虚影瞬间黯淡,几乎溃散。
而那三头凶兽,也绝不好受!
赤鳞巨猿发出一声痛吼,它那覆盖血焰的脚掌上,鳞片崩裂,鲜血淋漓,竟被那蕴含兵煞之力的一拳硬生生打伤!它庞大的身躯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眼中充满了惊怒。
怪鸟被那爆开的煞气扫中,发出一声哀鸣,乌光溃散,本体显现,一只翅膀呈现不自然的弯曲,显然受了创伤。
斑纹巨蟒喷出的毒箭被煞气冲散大半,残余的毒液溅落在伍小满之前站立的地面,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坑洞,它自身也被反震之力逼退。
一击之下,竟是两败俱伤之局!
但伍小满付出的代价,显然更大。
他重重摔落在十几米外,溅起一片尘土。左臂软软垂落,暗红光芒彻底内敛,只剩下钻心的剧痛和麻木。他挣扎着,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视线彻底陷入黑暗,只有耳朵还能模糊听到凶兽愤怒的咆哮和…远处传来的、带着哭腔的惊喜呼喊。
“拿到了!我拿到了!”
是庞博那熟悉的大嗓门,虽然同样苍老嘶哑,却充满了绝处逢生的狂喜。
“快走!离开这里!” 叶凡冷静急促的声音紧随其后。
成了…
他们…拿到圣药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感,混杂着生命走到尽头的虚无,席卷了伍小满残存的意识。
他做到了。
以这残躯,为那些“主角们”,争取到了那一线生机。
值了…
只是,真他娘的…疼啊…(′-w?`)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曳着,即将彻底熄灭。
那三头受创的凶兽,显然被彻底激怒了。它们发出更加狂暴的咆哮,无视了伤势,再次将充满杀意的目光投向了地上那具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躯体。圣药被夺,守护失职,所有的怒火,都将由这个拦路者来承受!
死亡,近在咫尺。
然而,就在伍小满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瞬。
就在那赤鳞巨猿的巨掌即将再次落下,要将他拍成肉泥的刹那。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源自九天之上、又似来自九幽之下的淡漠目光,再次垂落。
这一次,不再仅仅是探究。
那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穿透了表象,落在了伍小满那残破不堪的躯壳上,落在了那条与宿主性命交缠、此刻黯淡无光的青铜左臂上,更落在了他那即将消散的、却依旧带着一丝不屈执念的灵魂之火上。
目光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极淡的…涟漪?
如同古井无波的湖面,被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轻轻触碰了一下。
随即,一股无形无质、却浩瀚如星海的力量,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那暴怒前冲的三头凶兽,动作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禁锢,保持着扑杀的姿态,凝固在了原地!它们赤红的眼瞳中,第一次流露出超越了愤怒与凶戾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最原始的恐惧!
那是…对至高存在的敬畏与颤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