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默走到赤哲身边,目光投向那片被薄雾笼罩的区域。
雾气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乳白色,缓缓流动,边界处被一层淡淡的翠绿色光幕阻挡,显然是赤哲以自然之力布下的屏障。
“这片雾区情况如何?”顾默问道。
赤哲收回落在风行驹上的惊异目光,神色重新变得凝重,指着雾区深处道。
“此雾规则极其诡异,我尝试多次,以自然生机渗透,却发现其规则并非单纯的逆转光阴或返老还童。”
他详细阐述道:“入雾者,其肉体形态确实会向年轻乃至幼年状态变化,但其心智、记忆,乃至部分生命本源,却并非同步回溯,而是呈现出一种剥离与凝固的状态。”
“我观察到,一个变得如少年般的男子,其心智却保留了成年的部分认知,却又混杂了少年的懵懂,导致行为错乱,认知混淆。”
“更棘手的是,他们的生命气息在变得年轻后,并未焕发活力,反而如同无根之木,在缓慢流逝。”
“若不能逆转此过程,恐怕最终会形神俱散,化为这雾区的一部分养料。”
赤哲脸上带着困惑与不忍。
“我尝试以枯木逢春之术,想为其补充生机,却发现输入的自然之力如同泥牛入海,被那雾区规则迅速同化、分解,反而助长了雾区的范围。”
“此雾,似乎并非掠夺生机,而是在格式化生命,将其重塑为另一种符合其规则的存在。”
顾默静静听着,眼中数据流般的金芒微微闪烁。
片刻后,他开口道:
“你的感知没错,这并非时间规则,而是一种形态重置规则。”
“它将生命体视为一个复杂的结构模型,强行将其重置到一个更简单、更初级的备份状态,但无法完美回溯其信息总量。”
“于是产生了形态与信息的不匹配,导致崩溃。”
“你的自然之力充满生机与变化,正属于它要重置的目标范畴,所以会被同化。”
“对付它,不能硬灌能量,而是要干扰其重置的指令,或者提供一个更强大的、无法被重置的锚点。”
赤哲若有所思:“干扰指令,馆主的意思是?”
“尝试用纯粹的无序之力冲击,比如捕捉一些低级的混乱祟投入其中,扰乱其规则的稳定运行。”
“或者,用极高密度、极惰性的能量或物质构筑通道,比如浓缩的土石规则…!”
“当然,最根本的,是找到其规则核心,要么关闭,要么像对待那诡异商队一样,给它一个更大的意外。”
顾默给出了思路,但并未亲自出手。
显然是想让赤哲借此机会深入理解,并实践对抗新型规则的方法。
赤哲眼中光芒一闪,拱手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去试验。”
顾默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跨上风行驹。
“嗡…!”
邪祟引擎再次发出低吼,在众人注目下,顾默驾驶着这辆超越时代的座驾,驶向城外。
西北军驻地,了望塔。
执勤的哨兵猛地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死死盯着那道在街道上灵活穿梭的金属流光,以及其上顾默沉稳的身影。
他抓起传讯符牌,声音带着一丝变调。
“报!顾馆长驾乘一未知金属坐骑出城!速度极快!远超精锐斥候快马!”
西北军统帅部内,一场关于城防与未来走向的会议正在进行。
此时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
传令兵将了望塔哨兵的报告呈上时,会议室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端坐主位的杨大帅接过报告,扫了一眼,古井无波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
他将报告往下递,众人看完后,负责城内民政协调的王管事第一个发表意见。
“大帅!你们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
“城西工坊进去的人变成傻子,南市菜场的蔬菜会吵架,屯田区的麦子夜里哭得像娃娃,流民营那边更邪乎,进去的人直接变小了!”
“这么多要命的怪事等着处理,城里人心惶惶,都快乱套了!”
“顾馆长倒好,还有心思捣鼓这些铁壳子怪物!”
“是,他那坐骑是跑得快,是稀奇!”
“可它能解决眼前的邪祟困境吗?”
“能让大家晚上睡个安稳觉吗,能不让地里多长出来的粮食吗?”
王管事越说越激动:“整天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看着吓人的玩意儿,这不是不务正业是什么?”
“咱们现在缺的是能实实在在对付那些鬼东西的手段,不是这种哗众取宠的铁马!”
会议室内一时寂静,王管事的话显然代表了一部分人的担忧。
一位面容儒雅、负责军需后勤和部分内政的赵姓副将轻轻咳嗽一声,开口道。
“王管事稍安勿躁。”
“顾馆长行事,向来有其深意。”
“此物虽看似奇巧,然其无马自走,迅捷如风,若用于军情传递、斥候侦查,其价值不可估量。”
“或许,这正是顾馆长在为应对未来更大威胁做准备。”
他对顾默的技术能力抱有相当程度的信任,更看重其潜在的军事用途。
“赵将军此言差矣!”另一位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将领反驳。
他姓钱,是负责城防和一线作战的悍将。
“军情传递,斥候侦查,靠这东西,它动静那么大,老远就听见响动,生怕敌人发现不了是吧?”
“我看还不如训练几只好的猎鹰和快马实在!”
“况且,此物邪气森森,竟是以邪祟为动力,万一失控反噬,岂非祸及自身?”
“我看王管事说得对,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城内泛滥的邪祟,稳定民心!”
他是典型的务实派,对不了解且带有风险的新事物本能地排斥。
又有一位年纪稍长的老将军沉吟道。
“钱将军的顾虑不无道理,此物利弊皆显。”
“利在速度与新奇,弊在显眼与未知。”
“顾馆长天纵奇才,或许能驾驭此物,但若要推广军中使用,恐非易事,将士们能否接受、能否操控,皆是问题。”
“当下,确应优先解决迫在眉睫的邪祟之患。”
会议室内分成了几派,有像赵副将一样看到潜力的,有像钱将军一样强烈质疑的,也有持谨慎观望态度的。
众人将目光投向了始终未发一言的杨业。
杨业手最终缓缓开口:“顾馆长非是常人,其所思所想,所行所为,皆非常理可度。”
“当日三封城危在旦夕,亦是靠其奇术得以保全。”
他继续道:“此物既出,必有缘由。”
“或许如赵将军所言,是为将来布局,至于城内邪祟泛滥…!”
杨业看向王管事:“赤哲大师已亲自出手处理,我等当给予信任,而非在此妄加揣测,徒乱军心。”
他话锋一转:“传令下去,各部严守岗位,加强对城内异常区域的监控与封锁,安抚民众。”
“至于顾馆长所作所为,暂且观望,若有需配合之处,尽力满足。”
杨雄一锤定音,压下了内部的争议。
但关于顾默那辆铁马,以及他行事风格的讨论,却不会就此停止,只是在西北军高层内部,暂时被压制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