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盈眼见碾庄这块骨头有点难啃,就来了一出兵力调换。
他把在碾庄西面负责阻击国民党援军的部队抽出了10个民兵团,和在碾庄负责围攻关麟征的182师进行了调换。
这样一来,阻击部队就变成了181师和182师两个野战步兵师,围困部队就变成了183师和20个民兵团,只是三个步兵师的榴弹炮都划给炮兵团,留在了碾庄。
而181师和182师则被划拨了一批120毫米口径的迫击炮,用来弥补重火力的缺失。
只是,182师刚刚抵达阻击区域,国民党的援军就靠拢了过来。
整场战役厮杀的最激烈的地方在碾庄以西、徐州以东的阻击区域,因为徐州比较有名,所以这一块双方反复厮杀的地区也可以叫徐东地区。
因为徐州周边地区地势开阔,国军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占领某块地方,而是要和碾庄的关麟征所部接上头。
面对先锋军在,正面构筑的阵地,完全可以选择从侧面绕过去,除非先锋军能够修筑一条宽达几十公里的漫长防御线,把国军能够绕的路全部给覆盖进去,否则依托阵地进行固守,根本起不到阻击的效果。
但在此时根本就不现实,别说短时间内挖不出这么长的战壕,就算挖得出来兵力也不够。
38军的两个师加在一起总共就3万人,一线作战兵力不到2万,要是被摊薄到漫长的战线上,每两米才能分到一个兵。
如果这么来排兵布阵,那么这条防御线就好似一张一捅就破的膜,只能起到象征性的意义,根本守护不住最后的底线。
因此这场阻击战和宿县的打法完全不一样,被动防守那就是死路一条,主动出击才有完成任务的可能!
交战的伊始便是双方先头部队的碰撞,181师养精蓄锐已久,自然率先出阵。
虽然说他们每天也在挖战壕修营地,加固己方后勤营地的防御力。
但和182师需要时时提防国军突围相比,他们劳累的只是身体,精神状态却是比较放松的,并不过量的劳动反而让他们保持了比较旺盛的精力。
181师派出了他的一团,并加强了诸多技术兵种,使得这个团的总兵力达到了5000人,准备在初战之中达到先声夺人的效果
另一方面,国军却因为淮海兵团的总指挥是谷盈,担心遭到围点打援,让奉命解碾庄之围的李延年宋希濂倍感压力。
他们既不敢坐视碾庄守军被全歼,又唯恐大军开拔途中遭到谷盈预设的埋伏。
几经推演,他们最终决定采用一种别出心裁的战术——尖锥战术。
这尖锥战术的核心,便是彻底放弃传统宽正面的稳步推进,转而将精锐主力高度集中,编组成一个异常强大的攻击集群。
这个集群在行进时,其队形就如同一枚尖锐的钢锥,将最强大的火力置于最前端和两翼。
它的目的不在于占领沿途所有要点,而在于利用其无坚不摧的突击力,强行撕开任何试图阻挡它的防线,以一点突破的方式,笔直地刺向被围的碾庄。
当然以上的内容都是用来应付官面文章的,真正懂行的指挥官心里都清楚,所谓重火力前置、精锐开路的战术,在热兵器时代无异于自杀。
谁也不会真把宝贵的轻重火力摆在最前面当消耗品,更不可能让嫡系精锐去硬碰未知的埋伏圈。
整个阵型与其说是为了突进,不如说是一个随时准备转向的机动防御体系,摆在最前面的都是探路的炮灰。
双方的初战,毫无意外的打成了碾压局,先锋军使用出了平平无奇的三三制战术,一路平推,迅速打崩了国民党抛出来的弃子。
按照本来的节奏,国军应该重整旗鼓,先防守一波,击退先锋军的进攻,再弄出第二枚尖锥。
哪曾想,首批溃逃的国军没有按照军令的要求,在后方火力的掩护下从侧翼逃跑,反而是从正面硬撞上了国军的队列。
让李延年的25军出现了一阵混乱,所谓机不可失,已经杀红眼的先锋军将士们把上级的命令抛到了脑后,直接就突了进去!
本来这位负责指挥的团长只是想着占点便宜,可是接下来的突破过于顺利,猛打猛冲之下,居然差点突到了李延年指挥部的位置。
情急之下,这位李军长也向各部发出了求援电报,顿时引发了25军全军的一阵骚乱,直接打乱了国民党军的部署。
181师本来是想接应一团突围,一看这个情况,觉得一个师横扫一个军的机会就在眼前!
师长还没有完全热血上头,他先给182师招呼了一声,然后便带着部队杀了上去。
在侧翼的71军军长宋希濂感觉人都麻了,这是何其相似的场景,当初他也是被一群猪队友给坑了,不然也不至于在赣北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此时此刻,正恰如彼时彼刻!
但他也不能够坐视友军崩溃,直接让71军脱离接触就可以独善其身,但这也只是暂时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先锋军吃掉了25军肯定不会放过他宋希濂。
咬了咬牙,他决定硬刚一把,就用这一战来洗刷他永修战役所遭受的耻辱。
于是,他将兵力两分,亲自率领嫡系的一个师冲入战团,和181师来个中门对狙。
另外两个师向着182师的方向发起攻击,来个以攻对攻,尽可能拖住对方前进的步伐!
结果这边的三个师在一片平原旷野上互相对攻,打的虽然激烈,但双方之间还能够维持住有效的组织。
树木、田埂、河流、房屋,乃至是一块磨盘,都会成为双方的遮蔽物,脑子不够灵活的士兵会在第一轮交锋中就丢掉性命。
而181师这一边就不只是惨烈了,那是混乱而惨烈,两拨人都撞到了乱兵之中,互相交火的同时还要控制着自己的部队不被冲散。
一开始还能勉强做到,只是随着双方动用了火炮之后,整片战场就全乱了!
师找不到团,团找不到营,营找不到连排,比比皆是!
到了这个时候,25军一部分脱离战场的军队开始尝试重整旗鼓,战局逐渐开始向着人数更多的国军这边倾斜了!
只是打到了这个时候,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双方的指挥官极不甘心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一方认为对方极擅长夜战,全员没有夜盲症,在夜晚自己肯定很吃亏;另一方则单纯忌惮对方人多,也不想让将士们白白送命,于是也选择了脱离战斗!
次日,当双方将溃散的士兵收拢的差不多了之后,徐一泓、李延年、宋希濂都戴上了痛苦面具!
先锋军这边181师损失最大,一团团长战死,整个团遭到重创,全师伤亡超过三分之一。
182师情况好一些,各团都保存着完整的建制,全师伤亡约五分之一。
国军这边的损失更为惨重,李延年的25军伤亡接近一半,两个师的建制被打乱,且军官死伤惨重,短时间内丧失了战斗力。
宋希濂的71军情况稍好些,但伤亡也超过了三分之一,尤其是嫡系部队损失惨重,让他感觉心里在滴血!
关键是还没有打赢,要是打赢了,大军从正面突破,进入了碾庄,那还算值得!
可是第一天交战,两个军六个师,其中就有三个师基本丧失了战斗力,后面还怎么打?
没别的法子,宋希濂就准备将今日的战报详情呈送徐州方面,由何长官来定夺!
宋希濂正对着地图思索这份战报的措辞,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卫兵通报:“军座,李军长到访。”
他刚转过身,指挥部门帘便被猛地掀开,李延年大步走了进来。
他军装领口微敞,眼底带着血丝,脸上混杂着焦虑与一种不正常的亢奋,与平日里的沉稳判若两人。
“荫国兄!”李延年声音有些沙哑,径直走到宋希濂面前。
宋希濂心中微微一沉,面上却不露声色,抬手示意:“吉甫兄,深夜过来,有何贵干?”
他注意到李延年手中紧捏着几页电文纸。
李延年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将手中的纸张递了过去:“荫国,战况紧急,我也不绕弯子了。这是我刚刚拟好的一份战报,想请你我二人联名,即刻上报徐州。”
宋希濂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接过战报,借着昏黄的马灯光线看了下去。刚看到开头“徐东大捷”四个字,他心头便是一跳。
他耐着性子继续阅读,前面关于己方伤亡的描述,虽然略有缩小,尚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毕竟乱军之中统计难免疏漏。
但当他看到后面“先锋军三个整编师和十二个民兵团遭到重创……伤亡五万余人”时,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下意识地抬眼看了李延年一眼,对方正紧紧盯着他的表情,眼神里充满了期盼。
宋希濂曾亲自指挥部队与先锋军绞杀在一起,对敌军的顽强和战斗力有最直观的感受。
他私下预估,此战虽激烈,但给敌军造成的伤亡,满打满算也就万把人左右。
毕竟对手总共投入不过两个师,其中182师更是建制完整,实力未损。李延年这“歼敌五万”的数字,简直是天方夜谭。
宋希濂这时也想明白了,李延年这是想拉自己下水,一起谎报战功,摆脱责任。
但自己怎么可能答应呢?且不说作为军人的荣誉感不允许自己做这样的事情。
就单从利益的角度上来看,此战自己没有过,反而有稳定大局的功劳。
祸首是李延年的25军,是25军的溃兵冲乱自家阵脚,导致指挥部遇险,进而引发全线混乱。
自己当了一回救火队员,已经在战场上冒过一次险了,现在还要在政治生命上冒一次险,为李延年的失败而买单。
别说他俩非亲非故,就算是亲兄弟,那也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