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火车站,雷大山找来了几个亲信,这种事不上称没有二两,上称了一千斤都打不住。
要是小六子不管不顾的把事情捅上去了,那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因此,参与的弟兄不光要自愿,还要有深厚的背景,出了事有人捞。
好在,警卫营最不缺将二代。
拉上两个兄弟之后,二话不说,带着人直接进了张学良的包间。不等张学良反应过来,便一左一右将他从座位上架了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他妈的就这么对待上官的?!”张学良又惊又怒,奋力挣扎,贵公子的修养此刻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雷大山皮笑肉不笑地站在面前,语气硬邦邦的:“对不住,张少帅,咱都是粗人,手脚重。想着您中午饭都没吃,怕是饿得没力气走路了,弟兄们这是想‘背’您出去。”
“出去?去哪里?”张学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心头一紧。
“还能去哪儿?济南啊。”雷大山回答得理所当然。
张学良心里警铃大作,强自镇定地反驳:“我来这不就是准备去济南吗?去济南不坐火车,难道坐飞机不成?”
“哟,您还想坐飞机?”雷大山夸张地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嘲讽,“那可真对不住您了。第一,那玩意儿不安全;第二,眼下华北的天上,偶尔还有鬼子飞机的影子。
这要是让鬼子发现了您,啧啧,您可就真壮志未酬身先死了。所以,咱改道,坐汽车回济南。”
“好好的火车不坐,坐什么汽车?折腾!”张学良试图找回主动权。
雷大山脸色一板,说得有模有样:“刚接到情报,您现在的行踪恐怕已经泄露了。为了防止小鬼子在铁路上埋炸药搞破坏,委屈您一下,临时改变行程,安全第一嘛!”
这话像根无形的刺,精准地扎在了张学良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上——当年他父亲张作霖正是命丧日本关东军策划的皇姑屯铁路爆炸案。
他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怀疑眼前这个粗鲁的军官是在故意内涵,但理智又告诉他,对方说的这种可能性并非不存在。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屈辱和疑虑,沉声道:“那行吧,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车辆很快驶出了保定城。开始,张学良还强打精神观察着窗外,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不对吧?”他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不安,“你们这路线,好像不是往济南去的?”
雷大山坐在副驾驶,头也没回,语气平淡无波:“没关系,咱们本来就是要绕路的,不这么绕,怎么瞒得过可能存在的鬼子眼线呢?”
这个解释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张学良将信将疑,却也无从反驳。
过了一会儿,随着窗外千篇一律的田野景色不断向后飞掠,加之身心俱疲,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昏沉袭来,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颠簸和冰冷的夜风将他惊醒。
车门已被拉开,眼前赫然是一片荒郊野外,月色凄冷,只能看到远处影影绰绰的土坡和枯树。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张学良的声音都变了调:“这……这是给我干到哪来了?!”
雷大山魁梧的身影挡在车门前,月光勾勒出他硬朗的轮廓。
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在这荒凉之地显得有几分森然:
“少帅,别慌。这可是咱特意为您……精心挑选的一块风水宝地。”
“风、风水宝地?”张学良懵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这四个字在此时的语境下绝非好意。
他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向旁边一撞,试图从两个士兵的钳制中挣脱,朝着车灯照不到的黑暗处狂奔。
可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哪里是这些百战老兵的对手。
刚跑出没两步,就被身后赶上的一名士兵一个扫堂腿放倒在地,紧接着两人扑上,利落地用麻绳将他捆了个结实。
“你们……你们敢!我是张学良!东北边防军司令!你们这是谋杀!周辰知道绝不会放过你们!”他被粗暴地按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粗糙的地面,色厉内荏地嘶吼着,声音因恐惧而微微变形。
雷大山慢悠悠地踱步过来,蹲在他面前,“张少帅,您这话说的。周司令宽宏大量,自然没给我们下过任何明确的指令。”
他话锋一转,“但我们做下属的,得学会领会上意,得懂得为上级排忧解难。您这块心病不除,总司令怎么安心打鬼子?咱们这,叫体察上意。”
听到这话,张学良最后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
威胁不成,他立刻换上了哀求的语气:“雷营长!雷大哥!放了我,只要你放了我,我在瑞士银行存的钱,分你一半!不,全给你!
还有我在北平、天津的宅子、古董……都给你!我保证,立刻出国,再也不回来!绝不给周司令添乱!”
见雷大山面无表情,他更加慌乱,语无伦次起来:“我……我还可以写信给我以前的部下,让他们阵前倒戈!帮你们打鬼子!我有用!我对先锋军还有用!别杀我!求求你!”
说到最后,他已是涕泗横流,尊严扫地,平日里风流倜傥的少帅形象荡然无存。
雷大山似乎懒得再听他废话,站起身,冷冷地挥了挥手。两名士兵会意,粗暴地将瘫软如泥的张学良从地上拽起来,强按着他跪在冰冷的土地上。
“不要!周司令!我要见周司令!我也为先锋军立过功,雷营长,不能,不能啊!”张学良发出了绝望的哀嚎,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枪栓拉动声。
极度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所有的感官,他感到裤裆一热,一股腥臊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浸透了裤子。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寂静的荒野炸开。
张学良吓得浑身一僵,闭目待死。
可预期的剧痛并未传来,只有耳边嗡嗡的回响,以及身后传来的一片压抑不住的笑声。
他茫然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
猛地回头,只见那名持枪的士兵正把还在冒烟的枪口朝下,脸上满是恶作剧得逞的戏谑笑容。刚才那一枪,是朝天放的。
自己被耍了!
巨大的羞辱感瞬间冲垮了恐惧,他气得浑身发抖,刚才的可怜相一扫而空,挣扎着起身,用尽最难听的话语破口大骂:
“雷大山!我操你祖宗!你个王八蛋!狗东西!你他妈敢耍我!你等着!你给老子等着!此仇不报,我张学良誓不为人!”
荒野上,他的怒骂声和士兵们粗犷的笑声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刺耳。
等张学良骂得声嘶力竭,喘着粗气停下来时,雷大山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没事,接着骂。趁现在还能骂,就多骂几句。”
他往前踱了一步,月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以后,你想骂都没这机会了。”
张学良警惕地环顾四周荒凉的野地,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放心,”雷大山看穿了他的心思,“没人要枪毙你,但我敢保证,等我说完下面这番话,你就再也不敢骂我了。”
“行啊!”张学良逆反心理上来,梗着脖子,“那你说!我他妈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说出个花来!”
雷大山双手背在身后,站得笔直:“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王副司令的警卫营长,这个你知道了。但你恐怕还不知道,我还是周司令起家部队的副连长。”
他刻意顿了顿,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当时的连长叫林福生,你和他应该挺熟。”
“咱们那个连里,可以说是人才辈出。有当团长的,有当师长的,有在参谋部画图的,有在保卫处审人的,还有在各个部门管人事的。”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张学良煞白的脸,“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去向谁告状,充其量给我个处分,弄不死我。”
他猛地俯身,几乎贴着张学良的耳朵,声音极寒刺骨:“但你该想想,如果弄不死我,我会怎么弄你。”
不等张学良反应,他直起身:“你再猜猜,到了济南后,周司令会怎么处置你?枪毙你,确实不可能。但放了你?”
他嗤笑一声,“那是异想天开。你好好想想,那些败在我们先锋军手上的,哪个不是一方诸侯?要么为我所用,要么就被圈禁起来。你,走不掉的。”
“而接下来,不管你是被安排个闲职,还是被保护在某个深宅大院里,”雷大山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敢保证,看守你的人里一定会有我的战友。”
他最后上前一步,阴影完全笼罩住瘫坐在地的张学良:“现在,你来试试看,再骂我一声。”
旷野里陷入死寂,只有风声呜咽。
张学良张了张嘴,那些恶毒的咒骂全都卡在喉咙里。他看着雷大山那双在夜色中锐利如鹰的眼睛,又环视周围那些沉默的士兵,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
他最终颓然地低下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