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弃的相亲男夜送白骨精(十九)
李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沉重的脚步声很快被楼道的黑暗与寂静吞没。防盗门“咔哒”一声轻响,从外面被锁上,将王业仁独自留在这间弥漫着尘埃与绝望气息的囚笼里。
绝对的寂静,如同黏稠的液体,瞬间包裹上来。
王业仁僵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耳朵里只有自己血液冲刷血管的嗡鸣,和李锐最后那句话——“拆礼物”——在空荡的房间里反复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冷的斧刃寒光。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在胶水中挣扎前行。
他目光空洞地扫过这间陌生的客厅。老旧的家具,褪色的窗帘,墙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片片雨水浸染过的污渍,形状扭曲,像是无声呐喊的鬼影。这里不像一个家,更像一个临时避难所,或者……一个等待着什么的观察站。
李锐让他等。
等什么?
等他带着一身血气和那个所谓的“礼物”回来?
还是等另一个更糟糕的结局?
那个“拼合”的婴儿标本,那只青灰色的小手,刘秋贞空洞又疯狂的眼神,满墙的超声照片……所有的画面在他脑海里疯狂闪回,交织成一张无法挣脱的恐怖之网。而网的中央,是李锐最后那双布满血丝、只剩下毁灭欲望的眼睛。
还有那枚长命锁。两枚一模一样的长命锁。
他妹妹……李蕊……
王业仁猛地闭上眼睛,用力甩头,试图驱散这些念头,但它们像跗骨之蛆,死死钉在他的意识里。
突然——
嗡……嗡嗡……
一阵极其轻微、但绝不属于这间死寂老楼的震动声,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不是他的手机。
声音来自……沙发底下?
王业仁的身体瞬间绷紧,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他猛地睁开眼,瞳孔在昏暗光线下急剧收缩。
他屏住呼吸,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将头贴近沙发边缘,看向那狭小的、布满灰尘的缝隙。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屏幕朝下,正在地板上轻微地、持续地振动着。屏幕的光,透过灰尘,透出一种幽微的、不详的蓝绿色。
那是一部手机。
一部陌生的、老旧的黑色直板手机。
它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李锐掉的?不可能,他刚才根本没靠近沙发这边!
王业仁的心脏疯狂地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腔。他盯着那持续振动、仿佛拥有自己生命的手机,像在凝视一条盘踞在黑暗中的毒蛇。
它还在响。固执地,一声接一声。
最终,一种近乎绝望的好奇,或者说,是被这无休止的恐怖逼到极点的麻木,驱使着他伸出了颤抖的手。
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外壳。
他猛地将它翻了过来。
屏幕上没有来电显示。
只有一条刚刚接收到的、占据了整个屏幕的短信。
发件人是一串乱码。
信息内容只有简短的、冷冰冰的三个字——
“看窗外。”
王业仁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他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着,头颅僵硬地、一格一格地转向客厅那扇拉着厚重窗帘的窗户。
窗外是他刚刚离开的小区,此刻应该警灯闪烁,人声鼎沸。
但窗帘隔绝了一切。
只有那三个字,像拥有魔力一般,命令着他。
去看。
去看什么?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涩得发疼。身体不受控制地站起来,像梦游者一样,一步一步,挪向那扇窗。
手指触碰到粗糙的窗帘布料。
冰冷。
他猛地一咬牙,用力将窗帘拉开一道缝隙——
窗外。
夜色浓重。
对面楼的窗户大多黑着,只有零星几盏灯火。
楼下,空无一人。没有警车,没有警察,没有封锁线。仿佛几个小时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围捕、嘶吼、疯狂,从未发生过。
一切正常得……
令人窒息。
不对。
王业仁的视线猛地定格在楼下不远处,路灯照射不到的阴影里。
那里。
停着一辆车。
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像是从九十年代开出来的老式桑塔纳。
驾驶座的车窗,完全摇下。
车里,坐着一个人。
阴影模糊了那人的面容,只能看到一个清晰的、头部的大致轮廓。
以及,
一副架在鼻梁上的、镜片在微弱光线下反射出两点冰冷白光的——
眼镜。
那个人。
仿佛已经在那里等待了——
一整个世纪。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脸朝着王业仁窗户的方向。
一动不动。
王业仁扒着窗户的手指瞬间冰冷麻木,呼吸彻底停止。
那个人……
是谁?
陈国栋?一个死了三年的人?
还是……别的什么?
“嗡……嗡嗡……”
手中的老旧手机,再一次,振动起来。
屏幕亮起。
又是一条来自乱码的信息。
王业仁僵硬地、缓缓地低下头。
屏幕上,只有一行新的字:
“喜欢我为你‘准备’的一切吗?”
“爸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