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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的退休金(十四)

日子在康复科病房米色的墙壁和窗外光秃秃的枝桠间,缓慢而沉重地流淌。冬去春来,窗外那几棵老槐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在料峭的春风里微微颤抖,透着一股倔强的生机。病房里,药味、消毒水味和隐约的排泄物气味混合的浊气依旧盘踞,像一层无形的膜,包裹着病床上那个缓慢挣扎的生命。

公公的状态,如同窗外反复无常的早春天气,时好时坏。康复训练的痛苦并未减少半分。小王治疗师依旧每日准时报到,活动他僵硬如铁的关节,将他架在电动起立床上,挑战着地心引力和他残存的意志。每一次拉伸,每一次垂直,公公枯槁的脸上依旧会因痛苦而扭曲,喉咙深处依旧会溢出压抑沉闷的“呃…嗬…”声。只是那声音里的愤怒似乎淡了,更多是一种认命的、沉重的忍耐。身体的废墟上,重建的工程缓慢得令人绝望。但细微的变化,如同石缝里钻出的草芽,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悄然发生。

那只瘫痪的右手,依旧沉重冰凉。但小王活动他腕关节时,似乎……似乎能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近乎错觉的对抗?不再是完全的任人摆布。那枯瘦的食指指尖,偶尔会在小王用力拉伸时,极其轻微地、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微小得如同水面被风吹起的涟漪,转瞬即逝,却足以让小王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李爷爷!有感觉了是不是?你看!手指动了!在用力对不对?我们再加把劲!” 公公浑浊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小王激动的脸,又看看自己那只依旧瘫软的手,似乎无法理解这微小的变化意味着什么,只有眉头习惯性地因持续的疼痛而皱着。

更大的变化,发生在语言和吞咽上。康复科的语言治疗师介入后,公公喉咙里那含糊不清的“嗬嗬”声,开始有了模糊的音节轮廓。当治疗师指着墙上大大的“水”字,一遍遍清晰地引导:“水……李爷爷,跟我念……水……”

公公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字,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仿佛在与无形的枷锁搏斗。许久,许久,终于,从喉咙深处极其艰难地挤压出一个沙哑、破碎、却无比清晰的单音:

“……水……”

那声音微弱得像蚊蚋,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小小的病房!我和张海当时都在场,瞬间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张海的眼睛瞬间就红了,猛地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

“爸!爸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他激动地凑近床边,声音带着颤抖。

公公似乎也被自己发出的声音惊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又看向那个“水”字,嘴唇再次艰难地嚅动,更加用力地挤压着喉咙深处的气流:

“……水……要……”

虽然只有两个破碎的字,虽然声音依旧沙哑微弱,却如同黑暗的隧道尽头,终于透进了第一缕真实的光!不再是毫无意义的呜咽,是表达!是需求!是意识的回归!

吞咽训练也取得了突破。在治疗师精心的指导和反复练习下,公公终于可以尝试少量地、极其缓慢地吞咽一些特制的浓稠米糊。这意味着,那根插在鼻子里的、象征着生命被外力掌控的鼻饲管,终于有了拔除的希望!

这天,阳光难得明媚。张海请了半天假,推来了医院康复科提供的一部崭新的轮椅。公公穿着干净的病号服,被我和张海小心翼翼地、合力从床上挪到了轮椅上。他的身体依旧沉重,半边瘫软无力,需要我们用尽全力支撑和固定。坐进轮椅的瞬间,他显然有些不适应,那只尚能活动的左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轮椅扶手,眼神里带着一丝孩童般的茫然和紧张。

张海推着他,我拿着水杯和毛巾跟在旁边。我们慢慢地、慢慢地,走出了那间弥漫着药味和压抑气息的病房,走出了康复科那道厚重的玻璃门。

早春的风,带着清冽的寒意和泥土苏醒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公公花白的头发和瘦削的脸上,暖洋洋的。他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和空气惊住了,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随即又努力地睁大,茫然地、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世界——医院花园里新绿的草坪,枝头跳跃的麻雀,远处穿着病号服散步的人影……这一切,对他而言,如同隔世。

张海推着他,在花园平整的小路上缓缓前行。轮椅的轮子碾过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公公的头微微仰着,努力地转动着眼珠,看着头顶那片湛蓝的天空,看了很久很久。久违的光线落在他深陷的眼窝里,那里面沉淀的麻木和绝望,似乎被这阳光刺穿、驱散了一些,透出一种劫后余生的、难以置信的平静,甚至……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光亮。

“……好……” 他喉咙里极其艰难地、模糊地挤出一个字,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真实的感受。

张海的脚步顿了一下,眼圈瞬间红了。他低下头,凑近公公的耳边,声音带着哽咽的笑意:“爸,外面……是好,是吧?阳光多暖和!”

公公没再说话,只是依旧仰着头,看着那片蓝天。阳光照在他布满褶皱的脸上,那些深刻的纹路似乎也柔和了一些。

这时,两个穿着朴素工装、头发花白的老人,手里提着一网兜苹果,有些局促地出现在花园小径那头。看到轮椅上的公公,他们愣了一下,随即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老李?是……是老李吧?”其中一个稍胖些的老人试探着问,声音带着不确定和关切。

公公闻声,极其缓慢地将目光从天空收回,落在来人脸上。浑浊的眼睛里先是茫然,随即,像蒙尘的玻璃被擦亮了一角,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光亮。他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嗬嗬”两声,那只一直紧抓轮椅扶手的左手,极其艰难地、微微地抬了一下,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却是一个清晰的招呼动作。

“哎呀!真是老李!”另一个瘦高的老人激动地拍了下大腿,眼圈也红了,“厂里工会的老王打电话说你在这康复……我们就寻思着来看看!老伙计,你可遭罪了!看着……看着气色好点了!” 他声音洪亮,带着工人特有的爽朗,驱散了些许压抑。

“是啊是啊!老李,这是厂里大伙儿凑的一点心意,买点水果,你别嫌弃!”稍胖的老人把苹果递给我,又看向张海,“海子,辛苦你们两口子了!照顾病人不容易!”

张海连忙道谢,声音有些哽咽。公公看着这两位昔日车间的老工友,浑浊的眼睛在他们脸上来回移动,嘴唇嚅动着,喉咙里发出更加清晰的“嗬…嗬…”声,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个极其缓慢、极其轻微的点头动作。但那眼神里的波动,分明是认出来了,是久别重逢的触动。

老工友没有久留,怕打扰公公休息,说了些“好好养着”、“厂里老哥们惦记你”之类的话,便告辞了。他们带来的那兜苹果,红彤彤的,带着市井的鲜活气息,放在公公轮椅旁的踏板上,像一小团温暖的火焰。

张海继续推着轮椅,在花园里缓缓走着。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公公的目光不再只盯着天空,而是缓缓地扫过那些新绿的叶芽,扫过嬉戏的孩子,眼神里那层厚厚的麻木,似乎又消融了一分。

尾声:步履维艰,希望微光

三个月后。

康复科宽敞明亮的物理治疗室里,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努力的味道。公公穿着特制的康复训练服,腰部和瘫痪的右腿被牢牢固定在支撑架里。他整个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勉强能支撑的左腿和紧紧抓住前方平行杆的双手上。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姿势僵硬而笨拙,像一尊被强行唤醒的古老石像。

小王治疗师和张海一左一右,如同最忠诚的护卫,小心翼翼地护在他身侧,目光紧紧锁定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

“李爷爷,看着我!看着前面!” 小王的声音清脆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对!重心往左!稳住!好……非常好!现在……听我口令……”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抬——右——脚——!”

这五个字,如同重锤敲在寂静的治疗室里。公公浑浊的眼睛猛地聚焦,死死盯住前方平行杆尽头那个小小的红色标记点。他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脸颊因为用力而微微抽搐,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汗珠。那只瘫痪的、被固定在支撑架里的右脚,像被封印了千年的顽石,沉重得难以想象。

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绷紧得像拉满的弓弦。我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巨响。

公公枯瘦的左手手背上,青筋如同苏醒的虬龙,根根暴起!他抓着平行杆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青白色,仿佛要将那冰冷的金属捏碎!他喉咙深处发出一种极其压抑、如同野兽低吼般的“呃……嗬……”声,全身残存的所有力量、所有意志,都灌注在那条瘫痪的右腿上!

支撑架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

然后,在所有人屏息凝神、几乎不敢眨眼的注视下——

那只沉重的、如同灌了铅的、瘫痪的右脚,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抬起了一点点!

真的只是一点点!鞋底甚至没有完全离开地面支撑板,只是脚后跟微微地、颤抖着离开了那方寸之地!抬起的角度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更像是一次剧烈的、徒劳的颤抖!

但,它确实离开了地面!不再是毫无生气的累赘,它回应了主人意志的召唤!

“好!!!” 小王猛地爆发出激动到变调的欢呼!

“爸!!” 张海的声音瞬间哽咽,眼圈通红,几乎是吼出来的,“你做到了!爸!你抬起来了!!”

公公似乎也被自己这微小的成功震住了。他维持着那个极其艰难、极其痛苦的姿势,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那只刚刚完成“壮举”的右脚,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随即,是一种被痛苦和狂喜同时撕裂的茫然!汗水顺着他布满褶皱的灰白鬓角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他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小王迅速扶稳他,张海也赶紧用力支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好了好了!李爷爷!太棒了!今天到此为止!我们休息!休息!” 小王的声音带着激动过后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将公公从支撑架上解下来,扶着他慢慢坐回旁边的轮椅上。

公公瘫坐在轮椅上,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和后背的病号服。他疲惫地闭上眼睛,仿佛刚才那一下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力。但那只刚刚抬起了“一点点”的右脚,却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又颤动了一下。

张海蹲在轮椅前,用温热的毛巾仔细地、无比轻柔地擦拭着父亲额头和脖颈上的汗水。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爸……你刚才……真厉害……” 他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心疼。

公公依旧闭着眼,没有回应,只有沉重的喘息声。但那只搭在轮椅扶手上的左手,却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挪动了一下,用冰冷、毫无力气的指尖,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张海正给他擦汗的手背。

那一瞬间的触碰,冰凉、虚弱,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就在这时,张海放在轮椅置物袋里的手机,发出了一声清脆而熟悉的短信提示音。那声音在刚刚经历了巨大精神冲击的治疗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们都下意识地看向那个置物袋。

张海愣了一下,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没有立刻去拿手机,只是继续用毛巾轻柔地擦拭着父亲汗湿的鬓角,动作更加缓慢而专注。

阳光透过治疗室宽大的窗户,斜斜地照射进来,将公公坐在轮椅上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那身影佝偻、瘦削、带着病痛的烙印,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一道沉默而坚韧的剪影。

轮椅的轮子,静静地停在那里。影子的一端,连着父亲虚弱的身体,另一端,延伸向窗外那片被阳光照亮的、新绿萌动的世界。

那声清脆的短信提示音,如同一个微小却坚定的注脚,轻轻回荡在这片被汗水、泪水、痛苦和微小的奇迹浸染过的空间里。它提醒着所有人,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无论步履多么蹒跚,那份维系着生命与希望的源泉——那份属于公公的、沉甸甸的退休金——依旧如同窗外倔强的春芽,准时地、无声地,在这个春天,再次悄然抵达。(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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