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华与其两名随从,将吴家执事的反应尽收眼底,眼神中的轻蔑之色更浓,仿佛在看几只无力挣扎的蝼蚁。
吴九隆脸上的笑容,在魏明远说出条件时,便微微收敛,但并未如身后执事那般动怒。
他放下茶杯,伸手拿起那枚玉简,仙识沉入其中,仔细“阅读”起来。
片刻后,他放下玉简,脸上露出极其为难的神色,眉头紧锁,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无奈与歉意:“魏长老,贵族的条件……实在是事关重大,关乎我吴氏一族上下数百口的生死存亡与前程未来。”
他抬起头,目光真诚地看着魏明远,“不瞒您说,我吴家虽由我主持日常事务,但真正关乎家族存续兴衰的决策,尤其是此等结盟大事,还需与我家三代老祖吴国华最终定夺。
此乃祖训,不敢或忘。”
“吴国华?”
魏明华眉头一皱,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与质疑,“他如今何在?
既然事关重大,请他出来一同商议便是。
莫非是瞧不起我魏明华,不屑一见?”
他身后的两名随从也冷哼一声,灵压若有若无地再次提升,施加压力。
吴九隆脸上苦笑之色更浓,连忙摆手,姿态放得更低:“魏长老言重了!绝非此意,绝非此意啊!
实在是……实在是不巧。
国华老祖他……如今正在城主府的‘仙植园’当值。”
他顿了顿,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无奈与敬畏,“魏长老也知,城主府规矩森严,铁律如山,尤其是在‘仙植园’这等重地当值,期间不得擅离半步,更不便接待外客。
此事,恐怕需待他此轮值休归家之后,方能召集族老,细细商议定夺。”
“仙植园当值?”
魏明华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吴家老祖会是这么一个“职务”,随即这诧异迅速化为浓浓的不屑与鄙夷。
城主府仙植园虽是掌管着南赡部洲部分珍稀灵植的培育,地位特殊,但在魏明远这等崇尚杀伐战力、追求力量巅峰的天仙看来,在里面当值的,多半是些精通种植培育之术,但自身修为战力平平的“园丁”型修士,上不得台面。
他心中对吴家的评价瞬间又跌落了几个层次,觉得这吴家果然是没什么像样的底蕴和靠山,连家族唯一的定海神针般的老祖,都只能去城主府干这种伺候花草的杂役,看来之前还是高估了他们。
“哼!”魏明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显然对吴九隆这番合情合理的推脱之辞极为不满,认为他是在故意拖延,
“吴家主!我魏家是带着十足的诚意而来,你如此推三阻四,拿一个在仙植园当值的老祖当挡箭牌,莫非是真当我魏家可欺不成?”
他话音未落,周身天仙中期的灵压不再掩饰,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喷发,又似无形的山岳轰然压下,主要针对吴九隆而去!
殿内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沉重,光线都似乎扭曲了一下,那静檀香的青烟被压得几乎贴地而行。
紫檀木桌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桌上那杯吴九隆未曾动过的灵茶,水面剧烈荡漾,溅出几滴碧绿的茶水。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普通天仙初期修士色变的灵压压迫,吴九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坐在那里纹丝不动,连衣角都未曾晃动一下。
他只是脸上那抹为难与苦笑之色更加浓郁,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却又不得不硬撑,语气更加恳切,甚至带上了几分哀求之意:“魏长老息怒!言重了,绝非此意啊!
实在是家族规矩与城主府律令在此,不敢擅专,更不敢有丝毫怠慢贵族之心!
还请魏长老体谅,宽限些时日,待国华老祖此轮值休归家,我定第一时间与他详细商议贵族提出的章程,届时再给贵族一个明确的答复!”
魏明华死死盯着吴九隆,试图从他脸上那完美的“为难”与“恳切”中找出一丝伪装的痕迹。
但他看了半晌,只见对方眼神“真诚”,语气“恳切”,除了那过分镇定的姿态与其实力稍有不符外,竟找不出什么破绽。
他心中愠怒更甚,一股邪火无处发泄。
在吴家灵山之内,尤其对方还抬出了城主府的名头,他确实不宜直接动手用强,那会授人以柄,给魏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将那紫檀木桌拍得粉碎的冲动,周身澎湃的灵压如同潮水般收回。
他猛地站起身,玄色锦袍无风自动,袖袍猛地一甩,一股凌厉的劲风扫过桌面!
“啪嗒!”
那枚记载着不平等条约的玉简被劲风扫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滚了几滚,停在吴九隆脚边。
魏明远的声音冰冷如万载寒铁,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在大殿中回荡:“好!既然吴家主口口声声做不了主,那便等那在仙植园伺候花草的吴国华回来!
不过,吴家主最好记住,我魏家的耐心,是有限的!”
他不再多看吴九隆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污了他的眼睛,带着两名同样面色冰寒的随从,转身便大步流星地向殿外走去。
“给你们三个月时间!”
走到殿门口,魏明华脚步一顿,头也不回,丢下最后通牒,“三个月后,若得不到令我魏家满意的答复,就休怪我魏家不讲同道情面,对你们这云缈灵山,采取必要的‘打压’行动了!我们走!”
话音未落,三人身上再次腾起耀眼遁光,如同三道逆射的流星,冲天而起,瞬间冲破云缈灵山上空的云雾,带着满腔未能得逞的怒气,消失在天际尽头,那毫不收敛的威压,直到他们远去良久,才缓缓消散。
大殿之内,重新恢复了宁静,只有那被打翻的玉简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平复的灵气波动,昭示着方才的不愉快。
吴九隆脸上的所有为难、苦笑、歉意、恳切,在魏明远三人身影消失的瞬间,如同退潮般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古井无波。
他缓缓站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到那枚玉简前,微微弯腰,伸出两根手指,将其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