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的宁静时光被里正王伯召集众人的铜锣声打破。休整了十余日,伤员大多好转,存粮也消耗得差不多了,队伍必须再次启程,寻找新的生机。
这个消息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在苏家内部激起了层层涟漪,焦点自然落在了伤势基本稳定、但奇毒未除的肖玉身上。
傍晚,苏家围坐在小小的篝火旁,气氛有些沉默。最终还是苏锐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而务实:“队伍很快就要出发了。肖玉……他的外伤已无大碍,行动也无大问题。但他体内的毒……”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家人,“我们不可能一直带着他。前路未知,风险难料。而且,他的身份始终是个隐患。”
这话说出了最现实的顾虑。带着一个身份不明、身中奇毒、可能引来追杀的人上路,无疑是在身边埋下了一颗不定时的炸弹。
赵梅脸上露出不忍之色,轻声道:“可那孩子身上的毒还没解,甜姐不是说很麻烦吗?要是现在让他走,万一毒发了,那不是……那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她心肠软,这些日子的相处,即便知道对方可能不简单,也难免生出几分怜惜。
苏工沉默地添了根柴火,火光在他沉稳的脸上跳跃:“锐哥考虑得对,风险确实存在。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们既然当初决定救他,现在看他毒性未清就撒手不管,于心何安?何况,甜儿为了解他的毒,费了多少心血。”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苏甜。她一直低着头,用一根树枝无意识地拨弄着眼前的火堆,火星噼啪溅起。
“他的毒,很麻烦。” 苏甜终于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判断,“我用的药只能压制,无法根除。一旦离开持续的用药和观察,毒素随时可能再次爆发,甚至比上次更猛烈,届时……必死无疑。”
她抬起眼,看向哥哥苏锐:“从医者的角度,他现在还不能算脱离危险期。”
苏锐眉头紧锁:“我明白。但我们的处境你也清楚。带着他,万一……”
“哥,” 苏甜打断他,眼神清亮,“我知道风险。但如果我们现在让他离开,等于亲手把他推回鬼门关。之前所有的努力,还有消耗掉的……那些药材,就都白费了。” 她刻意强调了“药材”二字,苏锐立刻明白,那指的是妹妹空间中那些效果神奇却来源无法解释的珍稀药物。
苏文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此时也小声插话:“肖大哥虽然来历不明,但这些日子观察,他并非奸恶之徒。而且……他似乎对姐姐很……” 他话没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明白那未尽之意。肖玉对苏甜那份日渐明显的关注和隐约的情愫,家人都看在眼里。
苏锐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我不是要赶他走,只是我们必须权衡利弊。前路艰险,我们自身难保,再带上一个需要精心照料、还可能引来麻烦的伤患……”
“他的身手不弱,若能恢复,或许也能成为一份助力。” 苏工忽然说道,他从更实际的角度考虑,“而且,他见识不凡,对局势似乎也有了解,对我们判断前路或许有帮助。”
一家人各抒己见,有担忧,有不忍,有从实际利益出发的考量。最终,目光再次汇聚到苏甜身上。毕竟,萧煜是她一手救回,也是她一直在负责治疗。
苏甜将手中的树枝扔进火堆,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我去问问他自己的意思。”
她走向那个隐蔽的窝棚。肖玉正靠坐在入口处,望着山谷中正在为启程做准备而忙碌的人群,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队伍即将出发的消息,他显然已经知道了。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看到苏甜,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苏姑娘。”
苏甜在他面前站定,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队伍要出发了。你……有何打算?”
肖玉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他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苏甜平静无波的脸上,缓缓道:“苏姑娘,肖某这条命是你们捡回来的。这些时日的照料之恩,更是无以为报。按理,肖某不该再厚颜拖累诸位……”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只是……姑娘也知我体内奇毒未清,若离了姑娘的医治,恐怕……肖某并非贪生怕死,只是大仇未报,还有些未了之事,实在不甘就此……”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清楚。他想留下,需要继续治疗。
苏甜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不甘与对生的渴望,还有那刻意收敛却依旧存在的、属于上位者的隐晦气势。她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你的毒,我还没有放弃。” 苏甜开口道,语气平淡却坚定,“既然你暂无去处,便暂时跟着吧。只是前路艰难,你需自己保重,我们未必能时时顾你周全。”
肖玉闻言,眼中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他挣扎着想站起身行礼,被苏甜用眼神制止了。
“苏姑娘大恩,肖玉铭记于心!” 他郑重地说道,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沙哑,“姑娘放心,肖某绝不会给诸位添麻烦!若有驱策,万死不辞!”
苏甜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她知道,留下他意味着更大的风险和责任,但作为一名医者,她无法在半途放弃自己的病人;而内心深处,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不愿他就此离去的不明情绪。
回到家人身边,苏甜言简意赅:“他留下。”
苏锐看着妹妹,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那就留下。我会多加留意。” 风险固然存在,但家人的决定,他选择共同承担。
赵梅和苏工也松了口气,他们终究是不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