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站在禁阅区拱门外,手中的玉简已经没了光。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刚才密室里的一切都消失了,墙上的符号、地面的纹路、悬浮的白光,全都归于沉寂。但他知道,那些信息还在。
黑碑贴在胸口,微微发烫。它吸收了红光,却没有释放任何提示。这不是第一次沉默,但这一次不同。它像是把东西藏了起来,不让他看。
他退回主殿中央,背靠断裂石像坐下。双腿盘起,双手放在膝上,掌心朝上托住黑碑。闭眼,呼吸放缓。体内的源质顺着经脉流动,一圈又一圈。他用意志牵引黑碑残留的能量波动,试图回放玉简浮现时的画面。
文字一闪而过。 “北漠冰渊藏其一……南岭巫殿匿其二……西荒古塔镇其三……”
这些地名他听过。都是禁地。九皇朝不敢管,强者不愿进。可现在,它们成了必须去的地方。
他睁开眼,从腰间取下七个小瓶。水、火、风、雷、土、木、冰。依次摆在地上,按照青铜纹路的交汇点排列。然后调动源质注入其中。
当火瓶与风瓶同时亮起时,头顶星图突然颤动。三颗星接连闪亮,投下三道光柱,落在书架某处。一本兽皮卷自动翻启,半幅地图显现出来。上面标注着一个地点——北漠冰渊。
位置对上了。
他又将水瓶加入阵列。光柱微移,另一块石碑浮现出残缺铭文:“龙珠为钥,持碑者启。”
证据链闭合了。
这不是巧合。龙宫是钥匙封存地,通天门是真实存在的。巨神族建造它,连通三界。而他手里的黑碑,不只是工具,更像是……一部分。
他盯着那本兽皮卷,眼神变得锐利。
之前以为自己是在逃命,变强是为了活下去。屠村之后只想复仇,得到黑碑后只想不被人踩在脚下。可现在,事情不一样了。
赵无极追杀他,幽冥教布阵献祭,血冥子想打开幽冥通道——他们也在找通天门。不是为了开启,而是为了控制,或者毁灭。
如果这扇门真的能打破天地桎梏,那谁掌握它,谁就能决定这个世界未来的走向。
他站起身,手掌按在黑碑上。这一次,不是为了吞噬,而是追溯。
记忆涌入脑海。
灵虚子魂飞前的笑容。那个自称三千年的残魂,最后化作春雨洒落大地,所有修士都梦见了龙族的辉煌时代。他说:“你身上有黑碑印记。”
药尘熬药的身影。那位孤僻的老丹师,头发被药气染得五彩斑斓,为了帮他重铸经脉,损耗十年寿命。临走前只说了一句:“别死在别人前面。”
玄铁断臂时的大笑。八百斤的破军战锤砸进雪地,右臂冻成冰渣。他说:“终于不用再闻血腥味了。”然后自愿被吞噬修为。
还有沙狂。流沙族族长,每月月圆变身,痛苦不堪。最后精魄被吸收,圣地涌出灵泉,全族解脱。
这些人,都不是被迫的。
他们选择了他。
他低头看着黑碑。纹路缓慢旋转,没有任何声音。但它确实改变了。每一次突破,每一场战斗,每一个牺牲的人,都在让它变得更完整。
也许它是有目的的。也许这一切早被设计好了。
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有人愿意为他死?
村长替他挡下妖王一击时,那原本硬朗的身躯在妖力的冲击下瞬间扭曲,鲜血从嘴角不断涌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衫。他的眼神中却没有丝毫恐惧,只有对叶寒满满的担忧与不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他护在身后,口中喃喃着‘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楚红袖种下本命蛊虫时,炽热的疼痛让她全身颤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打湿了衣衫。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被咬得出血,却强忍着痛对叶寒挤出一个微笑,那笑容中饱含着深情与决绝。
牧云天燃烧精血时,整个人如同一颗燃烧的星辰,光芒刺目。他的身体在火焰中逐渐消散,脸上却带着欣慰的笑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尽最后的力气为他指出天穹裂缝中的门影,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命运或许铺好了路,但走上去的人是他自己。
他猛然抬头,声音很轻,却像刀劈开寂静:“若我是棋子,为何你们愿为我赴死?”
答案只有一个——他不是工具,也不是容器。他是选择承担这条路的人。
黑碑可以引导,可以进化,可以吞噬万物。但它不能替他做决定。每一次出手,每一次前行,都是他自己选的。
他走向断裂石像,抬起手,将残破玉简放进石像空着的掌心。动作很稳,没有犹豫。
然后仰头,望向穹顶。
星图缓缓转动,三颗星仍在闪烁。北漠、南岭、西荒。剩下的六枚龙珠还不知在何处,但他已经知道了方向。
通天门不是传说。 它存在。 它等着被开启。 而开启它的人,必须走过无数生死,背负无数牺牲,才能走到最后。
他转过身,面向殿堂深处。
声音不再低沉,也不再克制。
“父母失踪的那个夜晚,大火烧尽了村子。村长把我护在怀里,说‘你要活着’。我活下来了。”
“楚红袖把蛊印烙在我背上,玄铁把名字刻进战锤,药尘把自己的命分给我一半。你们给我的,不只是命。”
他往前一步。
“通天门若真存在,我叶寒,必踏碎所有阻碍,亲手开启。”
话音落下的一瞬,胸前黑碑轻轻震动。纹路由缓转急,转了一圈,又恢复平静。
像是回应。 也像是认可。
他站在原地,手仍贴在黑碑上。目光穿过层层书架,落在最深处那道未开启的侧门。那里没有光,也没有动静。但他知道,还有更多秘密等着他去揭开。
玉简的信息被封锁了,但黑碑内部仍有能量残留。那股波动很微弱,持续不断。它在等什么?
他不动,也不急。
外面的世界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赵无极还在谋划,幽冥教仍在集结,血冥子或许已盯上北漠。但他此刻什么都不想管。
这一路凶险未知,九钥散落禁地,强敌环伺。单凭一人之力,能不能走到终点?
能。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走。
他背后有死去的,有牺牲的,有信任他的。他们的意志,已经融入他的脚步。
他抬起右手,握紧沙魂剑的剑柄。指腹擦过刃口,一道细小的伤口裂开,血珠渗出,滴落在青铜地上。
暗红色的痕迹慢慢扩散。
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有擦拭。
就在这时,黑碑突然自主升温。一股强烈的牵引感从内部传来,直指殿堂深处。不是警告,也不是共鸣,而是一种……召唤。
他的左手猛地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