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丘城的晨雾里,还飘着未散尽的硝烟味。北门城头,几个壮丁正踩着木梯修补被石弹砸出的墙缝,新和的防火泥混着碎铁屑,被抹得严严实实,泥痕在晨光里泛着暗褐色的光。石勇光着膀子,古铜色的皮肤上还留着昨天战斗的擦伤,他正用铁链把新架的木架捆紧,链节碰撞的“哐当”声,在寂静的晨雾中格外清晰。
“石勇哥,歇会儿吧!”小豆子提着个藤筐跑过来,筐里装着热粥和腌菜,“张奶奶特意给你留的,说你力气大,得多吃点!”石勇接过陶碗,仰头喝了一大口粥,粥香混着淡淡的火药味,竟也格外踏实。他抹了把嘴,指着城下新埋的铁蒺藜:“这些家伙得再埋密点,宋江那厮诡计多端,保不齐会搞夜袭。”
乔郓正在城主府的院子里,翻看苏婉送来的伤员清单。纸上密密麻麻记着名字,有的是刀伤,有的是烧伤,还有几个中了王英的毒箭,好在苏婉的解药管用,都已脱离危险。“周壮还没回来吗?”他抬头问身边的亲兵,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周壮昨天下午就带着探兵去侦查梁山的动向,至今未归。
话音刚落,院门外就传来马蹄声,周壮翻身下马,身上的灰布衫沾着泥土和草屑,脸上带着疲惫,却眼神发亮:“乔主事,有重大发现!”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画着个简易的地图,“宋江退回梁山后,并没有休整,反而派人去联络了青州府的残余势力,还在赶制一种新的攻城器械,叫‘钻地弩’,能从地下射穿城墙根基!”
“钻地弩?”乔郓皱起眉,指尖划过地图上的标记,“这东西怎么破解?”周壮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比划:“这弩需要先挖地道靠近城墙,咱们可以在城墙根埋下‘听地桩’,只要有挖掘的动静,桩上的铜铃就会响。另外,我还抓到一个梁山的密探,他招供说,宋江想在半月后,趁咱们粮草补给的间隙,再次进攻安丘。”
“粮草补给?”乔郓心里一沉,想起库房里的存粮,经过几次战斗,已经只够支撑一个月了,“看来,咱们得主动出击了。”他立刻召集众人,城主府的议事厅里,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映着每个人严肃的脸庞。
“宋江的软肋在粮草,”乔郓指着地图上的梁山粮仓位置,“他们的粮囤都集中在梁山南麓的平原上,守卫相对薄弱。咱们可以分兵两路,一路留在城里坚守,防备钻地弩的进攻;另一路随我去劫粮,断了他们的后路。”
王月瑶立刻接话:“俺来做‘听地桩’!用空心竹筒做桩身,里面挂着铜铃,埋在城墙根三尺深的地方,只要有挖掘的动静,铃响就能听见。”她还补充道,“俺再编些‘防钻网’,铺在城墙根的地下,网眼嵌着铁刺,能挡住钻地弩的箭头。”
苏婉也开口:“我会准备足够的解毒药和止血膏,分发给两路兵马。另外,我还熬了些‘醒神汤’,劫粮的弟兄们夜里赶路,喝了能保持清醒。”她顿了顿,看向乔郓,“路上务必小心,梁山的密探多,别被他们发现行踪。”
老匠人李老爹拍着胸脯保证:“俺这就带人赶制破甲箭和短刀,再给劫粮的弟兄们打些‘防滑铁爪’,爬墙翻寨好用!”他布满老茧的手攥成拳头,眼里满是坚定,“这次一定要让宋江知道,俺们安丘不是好惹的!”
小豆子举着小手,急着说道:“乔叔叔,俺也想去劫粮!俺眼神好,能放哨报信!”乔郓摸了摸他的头,笑着拒绝:“豆子,你留在城里,和小哨队的伙伴们一起看守‘听地桩’,这同样很重要。要是发现梁山的人挖地道,你第一时间摇铃报信,就是大功一件。”小豆子虽然有些失落,却还是用力点头:“好!俺一定守好,不让他们靠近城墙!”
接下来的十天,安丘城上下都在紧张地准备着。王月瑶带着妇女们,赶制了上百根听地桩,每根桩子都经过反复测试,确保灵敏度足够;李老爹的铁匠铺里,火花日夜不熄,破甲箭和防滑铁爪堆得像小山;苏婉的医馆里,药罐咕嘟作响,醒神汤和解毒药被分装在一个个小陶罐里,方便携带;壮丁们则分成两拨,一拨跟着乔郓演练劫粮的战术,另一拨在石勇的带领下,加固城墙,熟悉听地桩的位置。
小豆子每天都带着小哨队的伙伴们,在城墙根巡逻,手里拿着小锤子,时不时敲打一下听地桩,确保铜铃没有失灵。有一次,一只田鼠钻进了地道,碰响了铜铃,小豆子立刻召集伙伴们围过来,直到发现是虚惊一场,才松了口气。“以后可得更仔细!”他严肃地对伙伴们说,那模样,活像个小将军。
出发前夜,张奶奶带着妇女们,给劫粮的弟兄们准备干粮。粟饼被烤得金黄,腌菜被切得细碎,塞进一个个油纸包的,还在每个人的背包里放了一小包盐:“路上出汗多,补点盐有力气。”她拉着乔郓的手,眼里满是不舍:“一定要平安回来,俺们在城里等你们。”
乔郓重重点头,心里满是感动。他看着眼前的人们,有的在检查武器,有的在整理行装,有的在低声告别,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也带着坚定的信念。他知道,这次劫粮行动风险极大,一旦被发现,就可能陷入重围,但为了安丘的百姓,他们必须冒险。
三更天,乔郓带着周壮和两百名精锐壮丁,悄悄出了城。夜色如墨,他们穿着夜行衣,踩着王月瑶编的静音鞋,在山路上快速前进。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周壮走在最前面,手里的弓箭随时准备着,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走了大约三个时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他们抵达了梁山南麓的一片密林。乔郓让大家原地休整,自己则和周壮趴在树梢上,观察远处的粮囤。粮囤果然如密探所说,集中在平原上,周围有五十多个喽啰看守,手里拿着刀枪,来回踱步。粮囤旁边还搭着几个帐篷,里面隐约有灯火,应该是负责看守的头领。
“等夜里再动手,”乔郓低声对周壮说,“现在人多眼杂,容易暴露。咱们先在林子里隐蔽,养精蓄锐。”周壮点头,立刻安排大家在密林里隐蔽,每个人都拿出干粮,小声地吃着,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
中午时分,突然有一队梁山的巡逻兵经过密林边缘,为首的正是宋江的亲信林冲。乔郓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示意大家屏住呼吸,握紧武器。林冲的人马在林边停留了片刻,似乎在检查什么,好在没有发现他们,很快就离开了。
“好险!”周壮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没想到林冲会亲自来巡逻,看来宋江对粮草很重视。”乔郓的眼神更坚定了:“越是重视,咱们越要成功。只要烧了这些粮,宋江就再也无力进攻安丘了。”
夜幕再次降临,乔郓带着众人,悄悄靠近粮囤。周壮先带着几个猎户,用火箭射灭了帐篷外的火把,帐篷里的喽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冲进去的壮丁们制服了。看守粮囤的喽啰见势不妙,想举刀反抗,却被乔郓和周壮的弓箭射倒一片。
“快!放火!”乔郓大喊。壮丁们立刻把随身携带的火油洒在粮囤上,火折子一扔,火“呼”地窜起来,瞬间吞没了整个粮囤。火光冲天,照亮了夜空,粮食燃烧的“噼啪”声,混着喽啰们的惨叫声,格外刺耳。
“撤!”乔郓见火势已经无法控制,立刻下令撤退。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远处传来马蹄声,林冲带着大队人马赶来了:“乔郓!留下命来!”
周壮立刻带着猎户们断后,弓箭像雨点般射向追兵。乔郓带着壮丁们快速撤退,身后的火光越来越亮,映得他们的身影忽明忽暗。林冲的人马紧追不舍,双方在山路上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石勇留在城里,一直惦记着劫粮的队伍。他站在北门城头,远远看到梁山方向燃起大火,心里又喜又忧。突然,城下的听地桩传来“叮铃铃”的响声,不是一处,而是多处同时响起!“不好!宋江的钻地弩开始进攻了!”石勇大喊,立刻组织壮丁们做好防御。
城墙根下,几个黑影正从挖好的地道里钻出来,手里拿着钻地弩,准备射向城墙根基。小豆子带着小哨队的伙伴们,立刻摇响铜铃,壮丁们冲过去,用镰枪把黑影们逼回地道。王月瑶早已准备好火油,顺着地道口倒下去,火折子一扔,地道里传来惨叫声,钻地弩的进攻瞬间被瓦解。
山路上,乔郓带着众人终于摆脱了林冲的追兵,虽然有几个壮丁受伤,但大部分人马都安全撤离。他们一路疾驰,天亮时终于看到了安丘城的轮廓。城头上的壮丁们看到他们,立刻欢呼起来,放下吊桥。
乔郓带着队伍进城,百姓们早已在城门口等候,手里拿着热汤和干粮。张奶奶跑过来,拉着乔郓的手,眼泪掉了下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苏婉立刻带着学徒们,给受伤的壮丁处理伤口,动作熟练而轻柔。
周壮喘着气,对乔郓说:“梁山的粮囤被烧了大半,宋江这次肯定元气大伤,短期内再也无力进攻了!”乔郓点了点头,却没有放松警惕:“林冲的人马还在,宋江也不会善罢甘休。咱们还要继续加固防御,防备他们的反扑。”
夕阳西下,安丘城的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的硝烟味渐渐被饭菜的香气取代。壮丁们在城墙上修补防御工事,妇女们在院子里晾晒草药,孩子们在巷子里追逐打闹,一派安稳祥和的景象。
乔郓站在北门城头,望着远处的梁山方向,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暖红色。他知道,这场胜利只是暂时的,守护家园的战斗还远未结束。但只要身边这些同心协力的伙伴还在,只要全城百姓的信念还在,他就有信心,迎接每一个挑战。
周壮走过来,递给乔郓一碗热汤:“喝碗汤暖暖身子,这段时间辛苦了。”乔郓接过汤,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往下走。他看着身边的周壮,看着城下忙碌的百姓,心里满是感慨——正是这些平凡而坚定的人们,用双手筑起了安丘最坚固的防线,也筑起了属于他们的希望。
夜色渐浓,城墙上的灯笼亮了起来,像撒在黑夜里的星星。守夜的壮丁们靠在城垛边,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擦拭武器,有的在望着远处的星空。小豆子坐在乔郓身边,手里拿着一个从梁山粮囤旁捡来的小陶罐,轻声说:“乔叔叔,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欺负我们了,对吗?”
乔郓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会的。只要我们一直这样同心协力,就没有任何人能欺负我们。”他望着城里的灯火,一盏盏亮在黑夜里,温暖而坚定。远处的星星越来越亮,像在为他们加油,也像在预示着一个更加安稳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