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脚踩进沙地时，鞋底传来一阵刺痒。他低头，发现结晶正从左臂蔓延到小腿，皮肤表面泛着哑光，像被风干的泥壳子裂开了一道口子。
林玲跟在他身后半步，量子剑横在胸前，剑刃边缘已经卷曲。她没说话，但呼吸频率变了，每三步就短促一次——那是系统预警的征兆。
“那道光。”楚河开口，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铁皮，“不是深红的信号塔。”
“是血藤。”林玲盯着远处的地平线，“孢子云开始下沉了。”
话音刚落，地面猛地一震。一道暗红色的脉冲波自芝加哥方向扩散而来，掠过废墟时，所有金属残骸都发出低频嗡鸣。楚河胸口突然剧痛，像是有根藤蔓从内侧扎进了心室。
他跪倒在地，左手本能地按住心脏位置。指缝间渗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带着微弱荧光的暗紫。
“它醒了。”阿伊莎的声音出现在风里。
楚河抬头，看见她站在十米外的断墙上。她的皮肤布满黑斑，从脖颈一路爬向锁骨，像是某种腐败正在体内加速。但她脸上没有痛苦，反而带着近乎解脱的平静。
“你早就计划好了。”楚河咬牙，“把种子放进我身体的时候，你就知道会这样。”
阿伊莎没回答。她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颗核桃大小的赤色孢子，表面布满细密纹路，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这不是控制。”她说，“是移交。”
林玲猛然举剑：“别靠近他！你现在已经是污染源！”
“我知道。”阿伊莎笑了下，“所以我不会走近。”
她双手合拢，将孢子压入自己胸口。一瞬间，她的身体剧烈抽搐，血管在皮肤下暴起，呈蛛网状蔓延全身。几秒后，一道血藤从她背部破体而出，迅速缠绕成环，将她整个人悬吊在空中。
楚河感到心脏被狠狠攥住。他的视网膜上，文明筛选器疯狂闪烁，威胁值飙升至99%，来源标注为——**自身**。
“停下！”林玲启动量子屏障，蓝光在两人之间撑起一道弧形护盾，“你的共生系统正在崩溃！再继续下去，你们两个都会被反噬！”
阿伊莎悬在半空，血藤根系如触手般舞动。她看着楚河，眼神像是穿透了几十年光阴。
“哥哥。”她轻声说，“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的地方吗？”
楚河喉咙发紧。记忆碎片突然翻涌上来——一片雨林深处的祭坛，青铜柱上绑着一个少女，周围站着戴面具的人。他站在高台边缘，手里握着一把带倒刺的矛。
“不……”他摇头，“那是假的，是深红植入的记忆。”
“是真的。”阿伊莎的声音变得飘忽，“你杀了我。为了完成仪式，亲手把我钉在柱子上。那一晚，你的手抖得厉害，可还是刺了下去。”
楚河猛地撕开胸膛，兽化左爪插入皮肉，试图挖出那颗种子。但他摸到的不是异物，而是一团与心肌完全融合的组织，随着心跳同步搏动。
“为什么？”他嘶吼，“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些？”
“因为你要明白。”阿伊莎闭上眼，“我不是在帮你。我只是在纠正错误。你当年选择成为执行者，是因为你以为那是唯一的路。可这一次，我不想让你再做那个决定。”
她猛然睁开眼，双手撕开自己的胸腔。
血藤瞬间爆发，如同赤红瀑布般倾泻而下，覆盖百米范围。每一根藤蔓末端都挂着发光孢子，在空中形成复杂的符文阵列。林玲的量子屏障发出刺耳警报，能量读数直线上升。
“她在引爆！”林玲大喊，“快退！”
楚河没动。他看着阿伊莎的身体一点点数据化，皮肤裂解成光点，骨骼化作尘埃。她的残影悬浮在花冠中央，嘴角仍带着笑。
“我在净化你。”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深红留在你体内的信号链，会被这波冲击彻底清除。但代价是……我只能走这一步。”
楚河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已被结晶封锁。他只能仰头望着她，喉咙里挤出一句：“别……”
阿伊莎伸出手，虚抚过他的脸颊。指尖划过之处，结晶出现裂痕，露出底下尚未坏死的血肉。
“哥哥。”她说，“这次换我先走。”
话音落下，花冠中心骤然收缩，随即爆发出刺目红光。冲击波横扫全场，将楚河掀飞十余米远。他在空中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落地时滚了两圈，撞在一块混凝土残垣上才停下。
林玲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测脉搏。心跳微弱，但稳定。基因锁活性值飙升至临界点，却又诡异地回落，进入休眠状态。
“你还活着。”她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爆炸中心。
火焰还未熄灭，灰烬在风中盘旋，像一场无声的雪。那里什么都没剩下，连焦土都被蒸发出一个圆形凹坑。
“她没了。”林玲低声说。
楚河缓缓抬起手，摸向胸口。皮肤下的种子已经沉寂，但能感觉到它仍在，像一颗被埋进心脏的种子。
他闭上眼，左眼晶状体突然投射出一幅地图：残缺的线条勾勒出八个方位，每个点都与某种古老符文重合。其中一个点，正指向阿伊莎最后消失的位置。
“去找八门……”他的嘴唇动了动，“他们能……”
话没说完，一阵剧烈咳嗽打断了他。吐出的血里混着黑色纤维，那是血藤残留物，也是阿伊莎最后留下的东西。
林玲扶他坐起，发现量子剑的能量指示灯只剩最后一格。她没说话，只是把剑柄往掌心多握了几分。
风沙更大了，吹得碎石在地上打滑。远处的幽蓝光柱依旧矗立，但颜色似乎变深了些，像是被什么污染了。
楚河靠着断墙慢慢站起，结晶皮肤在风中剥落小块，露出底下新生的组织。他看了一眼地图投影，又望向南方。
“她不是让我们去开门。”他说，“是让我们去拆门。”
林玲点头，抬脚向前走了一步。
楚河迈出第二步时，左脚踩到一块金属片。他低头，是半截断裂的狼牙芯片，上面沾着干涸的血迹，还在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