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昭宁话音落,便转身踏入了寝屋。
十七端着婚服紧随其后,轻手轻脚将衣物搁在内室的梨花木桌上,见公主并无吩咐,便垂首敛声退了出去,连脚步声都压得极轻。
“公主,奴婢帮您更衣吧?” 松露早候在一旁,瞧着元昭宁眉间拢着的淡愁,语气放得格外柔缓,连动作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婚服上身,元昭宁缓步走到菱花镜前。
镜中人一身红装,夺目却不张扬 ——
外层是一袭广袖长袍,正红底色如燃着的暖焰,袖口处绣满了蓝、白、金三色交织的纹样,卷草纹蜿蜒缠绕着盛放的花卉,针脚细密得连花瓣的脉络都清晰可见,色彩叠错间,倒显出几分灵动的层次感。
最惹眼的是领口与肩头的装饰,金与蓝的丝线绣出立体纹样,飞禽振翅的弧度、花瓣舒展的形态都栩栩如生,衬得肩颈线条愈发纤细优雅。其间还缀着细碎的金饰,走动时,垂落的珠链便轻轻晃动,碎出点点微光。
再看内搭,露出的衣襟是青绿色的,底纹上绣着暗金缠枝纹,与外层的正红形成鲜明对比,却不显得突兀 ——
冷色的青绿中和了红色的浓烈,暗金又与外层的金饰遥相呼应,于细节处见得设计者的巧思。
尚衣局也是有心了。
可元昭宁望着镜中这般明艳的自己,指尖轻轻拂过袖口的花纹,心底却像压着块石头,怎么也提不起半分喜悦。
“真好看。” 松露似是发现了元昭宁兴趣不高,夸赞道。
松露在旁瞧得真切,忙笑着凑上前,语气里满是真诚:
“公主,这婚服穿在您身上,真是好看极了,比画里的仙子还要夺目呢。” 她刻意放亮了声音,盼着能驱散几分公主眉间的郁色。
还没等元昭宁回答,
身后就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
元昭宁猛地转身,元澈正站在门口的地方。
她刚要开口质问,就见他抬了抬手,声音比往常低了些,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都退下。”
松露闻声身子一僵,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大半,下意识地垂首屈膝,将原本凑上前的身形往后缩了缩,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她虽未抬头去看元澈的神色,却从那带着不容拒绝的低哑语气里,辨出了几分沉凝的压迫感。
元昭宁皱眉刚要反驳,元澈却上前一步,语气里多了几分压得极低的执拗:
“长姐难道想让这些下人看着,我们姐弟‘说私话’?”
他刻意咬重 “私话” 二字,眼底的光暗了暗,像藏着没说出口的心思。
元昭宁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莫名一紧,最终还是对着松露说:“到院外候着,没我的话不准进来。”
松露便连忙轻手轻脚地往后退去。
松露退出去后,元澈反手扣上了门栓,铜制门栓落槽的 “咔嗒” 声,在安静的内室里格外清晰。
他目光没看元昭宁,却盯着元昭宁身上的婚服,眼底翻涌的情绪比窗外的晨光更复杂。
婚服上的鸾鸟纹在光线下泛着细碎金光,本该是喜庆的纹样,落在他眼里却像烧得旺的火,灼得他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门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动静,内室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元昭宁转身想避开他的目光,刚拿起婚服的一角,手腕就被他突然攥住 ——
他的指尖带着凉意,力道却不轻,元昭宁吃痛地皱了皱眉,可元澈似乎没给她挣脱的余地。
“长姐就这么想嫁给宫止渊?”
他的声音贴得极近,气息扫过她的耳尖,让元昭宁下意识想偏头躲开,却被他另一只手轻轻按住了肩。
元昭宁挣了挣手腕,没挣开,抬头时撞进他的眼底 ——
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冰冷算计,反而带着几分她看不懂的委屈,像被抢了心爱之物的孩子。“这是父皇赐的婚,太子请自重!” 她别开脸,声音轻了些,却还是带着刻意的疏离。
可元澈却没松劲,反而往前凑了凑。
“若是我不让你嫁呢?” 他的语气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进元昭宁的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