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川集一事,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虽未扩散至整个青木域,但在千流原附近的修士圈子中,“星崖”这个名号,确实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一个实力强横、来历不明的散修金丹,总是值得关注的。
林玄对此心知肚明,但并不在意。他本就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切入青木域的纷争网络,些许名声,有时反而是便利。
在望川集又停留了两日,通过茶楼侍者提供的玉简以及旁敲侧击的打探,林玄对“陨星坡”以及青木域近期其他几处传闻有空间异常或古老遗迹显现的地点有了初步了解。这些信息都通过意识共享,实时传递给了闭关中的本尊。
同时,他也留意到了另一个重要的信息——叶家,或者说叶云帆的势力,在万骨坑事件后,并未沉寂,反而动作频频,似乎在加紧整合从黑袍组织手中夺取的地盘和资源,并且,叶云帆本人,近期就在千流原最大的城池“流风城”中坐镇。
这是一个机会。本尊林晚与叶云帆之间,既有合作,也有猜忌,关系微妙。如今本尊隐修,由他这具分身前去接触,既能维持这条线不断,也能试探叶云帆的态度,或许还能达成一些表面的协议,为后续行动减少阻力。
流风城,位于千流原中心,规模远非望川集可比。城墙高耸,阵法灵光隐现,城内街道宽阔,楼阁林立,灵气浓郁程度也远超外界。叶家在此城势力根深蒂固,拥有多处产业和据点。
林玄入城后,并未遮掩行踪,直接来到了叶家对外处理事务的“听涛阁”。通报了“星崖”之名,并言明欲见叶云帆,商谈“万骨坑旧事及后续”。
不出所料,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名叶家管事便恭敬地前来引路,将他带往城内一处环境清幽、守卫森严的别院。
庭院内,小桥流水,奇石罗列,灵气盎然。叶云帆依旧是一身青衫,温文尔雅,正坐在一株古松下独自品茗,仿佛一位闲散的世家公子,而非执掌一方势力的枭雄。
见到林玄进来,叶云帆放下茶杯,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起身相迎:“星崖道友?呵呵,道友之名,近来在千流原可是如雷贯耳啊。想不到,林晚道友麾下,还有道友这般人物。”
他话语温和,眼神却如同最精密的法器,仔细地打量着林玄,试图从他身上找出与林晚本体的更多相似或不同之处。林玄此刻的容貌气息与林晚迥异,但那沉稳的气度,以及那双深邃平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却让叶云帆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和……忌惮。
林玄拱手还礼,神色平淡:“叶道友过誉。我乃林晚之胞弟,此前一直在外潜修,近日方归。兄长他于万骨坑一战后略有所得,正在闭关巩固,不便外出,故遣我前来,与叶道友商议后续事宜。”
“胞弟?”叶云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笑容更盛,“原来如此,难怪与林晚道友颇有神似之处。请坐。”
两人分宾主落座,有侍女奉上灵茶。
叶云帆轻轻拨弄着茶盖,看似随意地问道:“不知林晚道友闭关可还顺利?万骨坑一战,凶险异常,他能有所领悟,真是可喜可贺。”
“有劳叶道友挂心,兄长一切安好。”林玄语气不变,滴水不漏,“倒是叶道友,接手黑袍组织遗留的基业,想必事务繁忙。”
叶云帆哈哈一笑,眼底却无多少笑意:“不过是收拾残局,稳定局面罢了,比不得林晚道友潜心问道来得逍遥。”他话锋一转,切入正题,“星崖道友此来,所谓‘后续事宜’,不知具体是指?”
林玄放下茶杯,目光直视叶云帆,不再绕圈子:“主要有二。其一,关于万骨坑区域及黑袍组织遗留资源的归属与划分,需与叶家明确界限,避免日后误会。兄长之意,此前战斗中所获,各归各人。至于那处祭坛基地及周边区域,既然叶家已实际掌控,我方便不再插手。”
这是表明态度,放弃对那处据点的争夺,换取叶家的安心,也避免不必要的冲突。毕竟本尊和林玄的核心目标,并非一城一地的资源。
叶云帆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这符合他的预期,也省去了不少麻烦。“林晚道友深明大义,叶某佩服。此事便依道友所言。”
“其二,”林玄继续道,声音微沉,“是关于我们共同的敌人——幽冥殿。”
听到“幽冥殿”三字,叶云帆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神色变得郑重起来。万骨坑之事,根源便在于幽冥殿的追杀,他与林晚合作,某种程度上也是与幽冥殿对上了。
“幽冥殿势大,根深蒂固,其威胁并非一两次胜利便可消除。”林玄缓缓道,“兄长希望,在针对幽冥殿的情报方面,能与叶家建立一定的共享机制。例如,若叶家探知幽冥殿在青木域或其他域面的重要据点、人员动向、或是与我等相关的报复计划,希望能及时知会。”
他没有要求叶家与幽冥殿正面开战,那不现实。只要求在情报层面进行有限度的合作,这对双方都有利。
叶云帆沉吟片刻。与林晚(或者说眼前的“星崖”)共享幽冥殿情报,确实能让他多一个预警渠道,但也意味着要将部分信息来源暴露给对方,存在一定风险。他需要权衡。
“星崖道友所言在理。”叶云帆最终开口,“幽冥殿确是我等共同之敌。情报共享,可以。但需约定范围,仅限于可能危及你我双方安全之重大动向。且此共享,需对等。”他也提出了条件。
“可。”林玄干脆利落地答应,“具体细节,可由双方下面的人对接。此为‘传讯玉符’,内有我留下的一道神识印记,若有紧急情报,可通过此符联系。”他取出一枚看似普通的白色玉符,放在桌上。
叶云帆接过玉符,探查无误后,也取出一枚带有叶家标记的青玉符箓递给林玄:“此为我叶家信物,持此符至任何一处叶家据点,皆可传递消息。”
一次简单的、建立在共同利益和相互忌惮基础上的情报同盟,就此初步达成。虽然脆弱,但至少为双方提供了一个沟通和预警的渠道,实现了表面的平稳过渡。
正事谈完,气氛似乎轻松了一些。
叶云帆重新端起茶杯,状似无意地问道:“星崖道友此番入世,不知有何打算?若有用得着叶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林玄知道这是试探,也不隐瞒,坦然道:“我久不在青木域行走,此番归来,主要是为兄长处理一些杂务,同时也会四处游历,增长见闻。或许会去一些古籍记载的险地、遗迹看看,碰碰机缘。”
他刻意模糊了目标,将行为合理化。
叶云帆眼中精光一闪,笑道:“游历好啊!青木域广袤,奇地众多。比如那西北方向的‘陨星坡’,近来就颇不平静,据说有异宝出世之兆,道友若有兴趣,或可一去。”
他主动提及陨星坡,不知是真心建议,还是想借林玄之手去探路,或者两者皆有。
林玄心中明了,面上不动声色:“哦?陨星坡?倒是听人提起过,似乎空间有些不稳。多谢叶道友告知,若有暇,或会前去一观。”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皆是些无关痛痒的客套话。林玄见目的已达,便起身告辞。
叶云帆亲自将林玄送出别院,望着他化作遁光远去,脸上的温和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
“胞弟?星崖?”他低声自语,指尖摩挲着那枚白色传讯玉符,“好一个林晚……自身闭关不出,却派来一个实力莫测、心思缜密的‘胞弟’……这化身之术,当真了得。”
他越发觉得林晚深不可测。一个能炼制出如此完美、几乎可以假乱真且拥有独立行动能力化身的人,其底蕴和潜力,远超他之前的预估。与这样的人,既不能为敌,也需时刻提防。
“传令下去,”叶云帆对阴影处吩咐道,“加强对‘星崖’行踪的留意,但不可招惹。另外,关于幽冥殿的情报,筛选部分无关紧要的,按约定传递过去。”
“是。”阴影中传来一声回应。
叶云帆转身走回庭院,目光幽深。青木域的这盘棋,因为林晚(和他的“胞弟”)的存在,变得更加复杂,也更有意思了。而他,需要在这复杂的局势中,为叶家,也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离开流风城的林玄,通过意识共享,将此次会晤的完整过程与细节,都传递给了闭关中的本尊。
交涉顺利,外部关系初步理顺。接下来,他可以更加专注于自己的任务——探索那些可能与上古传送阵、星陨阁或是其他重大机缘相关的线索了。他的第一站,或许就是那传闻中空间异常、又与“星陨”之名有所关联的——陨星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