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顶端,随着林晚与赵苓的遁光消失在血色森林的边际,那层由暗红令牌激发的隔绝光膜也彻底消散,只留下被天光彻底笼罩的斑驳石台。空气中残余的能量乱流缓缓平复,唯有那淡淡的血腥与焦糊气息,还固执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决战。
叶云帆独立于祭坛边缘,先前脸上那温润与深沉交织的复杂神色已尽数敛去,恢复了青松谷长老应有的沉稳与威严。他不再看向林晚离去的方向,而是将目光投向下方的万骨坑。
坑内,青松谷的修士们效率极高。在几位金丹长老的指挥下,一队队修士正穿梭于惨白的骨海之间,仔细搜寻着任何可能遗漏的战利品,或是具有研究价值的器物、符文碎片。另一部分人则开始着手清理战场,将双方战死者的遗体分别处理,己方修士的尸身被小心收敛,准备带回安葬,而黑袍教徒的尸骸则被集中起来,以真火焚化,避免死气再度积聚。
更远处,一些擅长阵法的修士已经开始勘测地形,打下阵基,道道青色的灵光开始以祭坛为中心,向四周蔓延,显然是开始布设叶云帆之前提及的“青木锁元阵”,要将这片区域彻底纳入青松谷的掌控。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肃杀之气渐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秩序重建的忙碌与掌控感。
叶云帆微微颔首,对麾下的效率表示满意。他身形缓缓降下,落在那群正在忙碌的金丹长老中间。
“长老,”一名面容精悍的长老上前汇报,“初步清点,缴获各类法器、材料、丹药若干,具体价值还需进一步核算。俘虏共计四十一人,已全部封禁法力,集中看管,其中疑似有小头目三人。”
“嗯,”叶云帆目光扫过那些被看管起来的、面如死灰的黑袍俘虏,淡淡道:“仔细审问,尤其是关于‘蚀灵计划’的细节,以及他们与其他据点联络的方式。有价值的留下,其余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那长老凛然应命。
另一名长老指着那座沉寂的黑色祭坛,请示道:“长老,这座祭坛……如何处理?是否要尝试修复或研究?”
叶云帆看向那巍峨却已无生气的祭坛,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摇了摇头:“此坛根基已与幽冥地脉相连,更是那邪阵核心,隐患太大。林晚说得对,强求无益。暂时封锁此地,不许任何人靠近。待大阵布设完成,稳定了此地局势后,再考虑是将其彻底封印,还是……徐徐图之,剥离其有价值的部分。”
他做出了最为稳妥的决定。眼下,巩固对此地的实际控制,消化战利品,提升己方实力,才是首要任务。至于这座烫手的祭坛,来日方长。
“属下明白。”
叶云帆不再多言,身形一动,便来到了之前与林晚约定、堆放那些属于他们青松谷的战利品区域。那里已经整齐地码放了不少储物袋和各类器物,光华隐隐,显然收获不菲。他神识扫过,确认与林晚约定的部分大致无误,心中最后一丝因未能得到核心宝物的遗憾也彻底压下。这些资源,足以让青松谷的实力提升一小截,更能支撑起对此地的长期经营。
他抬头,望向林晚二人离去的方向,那里层林叠嶂,早已不见踪影。
“林晚……赵苓……”他低声自语,眼神深邃,“今日你们拂衣而去,他日再见,但愿……不是敌人。”
而此刻,远在数十里外的一处隐秘山涧之中。
林晚已布下了数层隐匿与防护禁制,将外界的气息与窥探彻底隔绝。山涧内灵气还算充裕,更重要的是僻静安全。
赵苓盘膝坐在一块光滑的青石上,双目微阖,手捏法诀,周身隐隐有青碧色的生机流转,正在全力调息,恢复着近乎枯竭的法力与心神。她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气息已逐渐趋于平稳。
林晚则站在一旁,并未立刻入定。他先是仔细检查了赵苓的状态,确认她只是消耗过度,并无暗伤,这才稍稍放心。随后,他取出几枚温养神识、恢复法力的丹药服下,感受着药力在体内化开,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与略显疲惫的神魂。
他并没有去查看那枚得自主祭的漆黑储物戒,也没有急于研究那块暗红令牌。此刻,状态未复,绝非探究这些可能蕴含风险之物的良机。
他目光扫过这处临时选定的藏身之所,听着涧水潺潺,感受着山风微凉,心中一片宁静。
万骨坑的厮杀,祭坛顶端的博弈,都已暂时成为过去。他们成功地斩杀了强敌,破坏了邪阵,清除了隐患,也以智慧避免了新的冲突,并且获得了至关重要的战利品。
如今,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不必理会叶云帆如何经营他的新地盘,不必在意外界可能因主祭之死掀起的波澜。他们需要的是时间,是安静的环境,来消化此战的收获,来提升自身的实力。
林晚走到赵苓不远处,也盘膝坐下,缓缓闭上了双眼。
《星穹道典》的心法开始在体内流转,混沌星丹徐徐旋转,吸纳着天地灵气,也引动着建木之种反哺的勃勃生机。铜腑境的内息循环自行运转,滋养着肉身。
所有的锋芒与算计,在这一刻尽数收敛。如同归鞘的宝剑,潜渊的蛟龙,于寂静中积蓄着下一次腾飞的力量。
血色森林依旧广袤而危险,未来的道路依旧漫长而未知。
但至少在此刻,在这处无名的山涧之中,唯有清风、流水,与两颗向道之心,在寂静中默默恢复、成长。
功成不必在我,但功成必定有我。至于名利,不过是大道途中的尘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