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内的静谧并未持续太久。
当天边第一缕微光尚未穿透血色森林永恒的阴霾时,一道几近透明的虚影,如同融入夜色的水痕,悄无声息地穿透了林晚布下的星光护罩,涟漪微动间,已立于林晚与赵苓身前。
正是外出侦察的化身——墨影。
与离去时相比,墨影的身形似乎凝实了微不可察的一丝,但其传递回来的信息,却沉重如山岳。
“主人,赵姑娘。”墨影的声音直接在二人识海中响起,不带丝毫情绪波动,却字字惊心,“我已探明,黑袍主祭常年居于‘蚀灵大阵’核心祭坛之下的一处地宫。地宫外围守卫森严,阵法密布,以我目前之能,无法潜入核心。”
林晚眼神微凝,并未打断。他知道,墨影带回来的,绝不会只是这些表面的困难。
果然,墨影继续道:“但我潜伏于其外围巡逻队伍阴影中三日,结合之前截获的零散信息,发现两个关键。其一,主祭每月月圆之夜,必会开启祭坛,接引一种极为精纯的阴煞之力灌体,持续时间约一个时辰。期间,祭坛防御最强,但其自身气息,在灌体结束后的片刻,会出现一种奇异的‘浮虚’之感,虽一闪即逝,却与他平日里的深沉如渊截然不同。”
“浮虚?”赵苓捕捉到这个关键的描述,“是力量透支,还是……功法存在的某种间歇性破绽?”
“无法确定。”墨影如实回答,“那股阴煞之力层次极高,我的感知无法深入,只能观察到其外在表征。但那一刻,是他气息波动最明显的时刻。”
林晚指尖轻轻敲击膝盖,脑海中飞速推演。月圆之夜,阴煞灌体,结束后的短暂浮虚……这像是一个固定的仪式,也可能是功法修炼的必要环节。若这“浮虚”真是破绽,那便是唯一的机会窗口。
“第二个关键是什么?”林晚沉声问道。
“其二,是关于那面‘蚀魂幡’。”墨影的虚影似乎波动了一下,“我冒险靠近过一次它力量笼罩的边缘,感知到其核心深处,除了无尽怨魂的哀嚎,还有一丝极其隐晦,却无比精纯的……佛力残留。”
“佛力?”这一次,连林晚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一件吞噬生灵、炼化魂魄的至邪之宝的核心,怎么会存在与之截然相反,充满慈悲与净化之力的佛门力量?这太不合常理。
“是。”墨影确认道,“那丝佛力被重重污秽与怨力包裹、镇压,几乎微不可察,但其本质极高,带着一种不朽不灭的韵味,似乎在顽强地抵抗着蚀魂幡的侵蚀。我怀疑,那或许是炼制此幡时,未能完全磨灭的某件佛宝核心,或者……是某位修为极高的佛修,舍身镇入幡中,留下的最后一点净土。”
洞内陷入了更深的沉寂。
月光石的光芒映照着林晚陷入深思的脸庞。主祭的弱点,蚀魂幡的异常……这两个情报,如同在漆黑的绝境中,投下了两缕微光,虽然微弱,却指明了可能的方向。
“月圆之夜,阴煞灌体后的浮虚期……蚀魂幡核心的佛力残留……”林晚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关键信息,混沌星丹在丹田内缓缓旋转,推演着各种可能性。
赵苓也明白了这两条信息的重要性,她看向林晚,眼中带着询问:“若那佛力真能引动,或许能由内而外,重创甚至瓦解蚀魂幡。而主祭若与宝幡心神相连,幡受损,他必然遭受反噬,再结合其‘浮虚’之态……”
“那便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林晚接下了她的话,语气斩钉截铁。
他站起身,走到岩洞口,望向外面那片被血色与迷雾笼罩的森林。远处,隐约还能感觉到那座祭坛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波动。主祭就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不搬掉这座山,他永远无法真正破坏“蚀灵计划”,永远无法安心追寻大道,甚至连生死都操之于他人之手。
这种命运被他人掌控的感觉,他受够了!
从青牛村到如今,他一路披荆斩棘,多少次险死还生,为的不就是掌控自己的命运,踏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长生之路吗?岂能在此止步,甚至沦为他人计划中的祭品?
强烈的决心如同炽热的岩浆,在他胸中奔腾涌动。危机感从未如此刻这般清晰,而变强的欲望,也从未如此刻这般强烈。
他转身,目光如电,看向赵苓和墨影:“主祭必须死,‘蚀灵计划’必须毁掉!”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立下的不是誓言,而是即将实现的未来。
“墨影,你立下大功。继续监视祭坛动向,尤其是月圆之期的具体变化,务必确认那‘浮虚’状态的准确时间和持续时间。同时,尝试用最谨慎的方式,看能否更清晰地感知那丝佛力的性质,但绝不可暴露,安全第一。”
“是,主人。”墨影躬身,虚影缓缓消散,再次融入外界的环境之中。
洞内只剩下林晚与赵苓。
“我们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林晚看向赵苓,眼神交汇间,无需多言,彼此已明白对方心中所想,“叶云帆不可尽信,最终的决战,能依靠的只有我们自己。”
赵苓重重点头:“我的青帝传承中,有几式杀伐与封印之术,需要深厚的乙木本源催动。之前修为不足,难以施展。如今我已是筑基后期,或许可以尝试参悟。”
“好!你的传承至关重要,尤其是净化与封印之力,可能是克制蚀魂幡的关键。”林晚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专心参悟,我来为你护法,同时,我也需要一次深度的闭关。”
他的目光变得幽深:“《星辰锻骨经》卡在铁骨境大圆满已有一段时日,铜腑境的壁垒坚不可摧。之前总觉得积累不够,水到渠成方是正道。但现在……时间不等人。”
他摊开手掌,掌心之中,一个玉瓶悄然出现,瓶身隐隐有星辉流淌,正是得自迷雾鬼礁的珍稀灵物——星髓灵液。
“唯有借助此物,强行冲击瓶颈,将肉身强度再提升一个层次,达到‘铜腑境’!届时,我气血如烘炉,内息自成循环,生命力与耐力都将暴涨,面对主祭的诡异手段,才能有更多的周旋余地,也能更好地为你护法,让你能安心施展传承秘术。”
星髓灵液蕴含星辰本源生机与道韵,是炼体圣品,用以冲击《星辰锻骨经》的关卡,再合适不过。只是强行冲关,痛苦与风险也远胜平常。
赵苓看着他手中的玉瓶,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更多的是理解与支持。她深知林晚的性格,若非形势所迫,他绝不会行此激进之举。
“小心。”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
林晚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如既往的沉稳与自信:“放心,我自有分寸。长生鉴会为我护持,推演最佳行功路线。不踏入铜腑境,我们连与主祭正面交锋的资格都没有。这一步,必须踏出!”
他不再犹豫,将玉瓶紧握在手。
“便开始吧。”
“待我出关之日,便是我们,主动寻那主祭,了结一切之时!”
话音落下,一股决然的气势自林晚身上升腾而起,冲散了岩洞内最后的沉闷。前路的迷雾仿佛被这股决心劈开,显露出一条充满荆棘与危险,却通往光明的道路。
新的决心已然下定,通往最终决战的号角,在这一刻,由这岩洞中不起眼的誓言,悄然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