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都烦躁地来回踱步。
等待。
这是他最厌恶的情绪之一,仅次于亏本。
突然,一阵轻微的扑翼声从洞口传来。
一只灰色的信鸽灵巧地避开垂落的藤蔓,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肩头。
角都的身体瞬间绷紧,五颗心脏的跳动频率出现了细微的参差。他警惕地瞥了一眼洞穴深处。
飞段四仰八叉地躺在干草堆上,睡得正沉,巨大的三月镰就靠在他手边。他咂吧着嘴,含混不清地嘟囔着什么“邪神大人的恩赐”、“永恒的痛苦”之类的梦话。
确认这个疯子没有被惊动,角都这才松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信鸽脚上的信筒,展开了那张薄薄的纸。
只看了一眼,他的呼吸就停滞了。
“净化者”的回复。
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有一行冷硬的文字:断魂崖A级金库,资产已完成转移。
信纸下方,附着一张折叠起来的、更长的清单。
角都颤抖着手指展开清单。
那不是普通的清单,那是他数十年来积累的财富,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
现金、古董、存折……
每一笔款项,每一个数字,都精确到个位。
这不仅仅是数字,这是他每一次任务的记录,是他用鲜血和算计换来的勋章。
他的手指划过清单末尾。
【遗忘资产:古楼兰王国纪念金币三枚,坐标(断魂崖金库,第三层,西墙,自下往上第三块石砖后夹层),已归档。】
一滴冷汗从角都的额角滑落,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自己都快忘了那三枚金币的存在。
那是他年轻时,一次任务的意外收获,因为价值不高,随手藏了起来。
而“净化者”,连这种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尘埃都找了出来。
这种无孔不入的执行力,让他感到一种发自深深的战栗。
既是震撼,也是敬畏。
太棒了。
他吞了口唾沫,喉咙干涩。跟着这样的组织,自己的财富将得到最可靠的保障,赚钱也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但这也意味着,他将彻底背叛“晓”。
佩恩的轮回眼,小南那神出鬼没的纸遁……背叛的下场,是被追杀到天涯海角,也是提心吊胆地活着。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之际,他注意到信件的末尾还夹着一张更小的硬质卡片。
他抽了出来。
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雨之国连绵的阴雨,画面中心,一道贯穿天地的蓝白色光柱,将一座山头连同上面的人影彻底蒸发。
照片的角落里,还有几张小图,内容是穿着黑色制服的军队,用一种他似乎有些熟悉的武器,碾压着雨忍的防御阵地。
这是……雨之国的边境战报?
他将照片翻过来,背面用血红色的墨水写着一行字。
“神也会流血。”
角都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
佩恩的力量,他再清楚不过。那是自诩为“神”的力量,无可匹敌。
可“净化者”直接打到佩恩的老家去了,甚至是在拆家。
“呵呵,为了让我安心,居然下这么大手笔吗?不过,确实有用。”角都忍不住轻笑两声,绷紧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
一边是佩恩和小南对他毕生积蓄的威胁。
一边是“净化者”展现出的霸道实力和无与伦比的“商业信誉”。
他心中的天平,在一瞬间疯狂倾斜,然后重重地砸向了一边。
“喂!角都!你又躲在这里偷偷数钱!”
飞段睡眼惺忪地从洞穴深处走了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不满地抱怨。
“邪神大人都快等不及了!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去找那个二尾人柱力?再拖下去,佩恩那家伙又要啰嗦了!”
角都迅速将信件和照片藏入怀中,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破绽。
他转过身,用一贯的敷衍口吻说道:“急什么,情报需要时间确认。”
他的内心,却已经在飞速盘算。
他给“净化者”的考验是完成了,那“净化者”给他的考验怎么完成?
活捉飞段。
赏金,五十亿两。
以及,彻底的自由。
“我已经找到线索了。”角都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最新情报,二尾人柱力由木人,最近出现在雷之国边境的一个矿业城镇,‘雷鸣关’。”
“雷鸣关?”飞段的眼睛亮了起来,“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我要把那个女人的灵魂,完完整整地献祭给邪神大人!”
“嗯。”
角都点头同意。
两人立刻动身,朝着雷之国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飞段喋喋不休,兴奋地描述着将如何用最痛苦的方式进行献祭,如何让由木人的惨叫成为取悦邪神的乐章。
角都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听着。
他的脑海中,正在反复琢磨着“飞段活捉方案”。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步骤。
如何在合适的时机背叛,并且不会让飞段取得自己的血液。
以及,如何在不惊动佩恩和“晓”组织的情况下,完成这次价值五十亿两的“资产交割”,并且在一段时间内掩盖这件事,直到他彻底安全。
夜幕降临。
连绵的山脉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角都和飞段停在了一处山崖上,下方,是一片灯火通明的小镇。
那就是雷鸣关。
角都放出几只侦察乌鸦,黑色的飞鸟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
这是他找鼬学的小伎俩。
片刻之后,情报传回。
小镇常住人口约三百余人,大多是矿工,只有一支小规模的护卫队,戒备十分松懈。
“角都!你看!一个完美的小祭坛!”
飞段看到下方的小镇,癫狂的兴奋让他的脸都有些扭曲。
他提出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我们把这里所有的人都献祭给邪神大人!一个不留!那个什么二尾人柱力肯定会自己跳出来的!这才是最华丽、最盛大的仪式!”
“这会引来云隐村的注意,甚至雷影会亲自出动。”角都“理智”地分析道,“风险太大了。”
他的内心,却在冷笑。
愚蠢的疯子。
这个由飞段自己提出来的、屠戮满城的疯狂计划,正是整个方案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风险?哈哈哈!风险就是献给邪神大人最好的祭品!”
飞段完全不理会角都的“劝阻”,扛起三月镰,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去去就回!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他纵身一跃,身影如同黑色的死神,冲向了山下那片宁静的灯火。
角都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嘴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个不听劝的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