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绿野有机店回来的路上，王北舟还在回味那块有机玉米饼的味道。
“朴哥，你说咱们要是真把有机饲料种植区搞起来，能不能也弄点这种玉米粉卖？”王北舟摸着下巴，眼里闪着商人的精明，“这玩意儿口感真特别，国内都没见过这种吃法。”
李朴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储物格里摸出包烟，叼了一根在嘴边却没点：“先别想那么远，把爱丽丝的订单稳住了再说。不过......”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笑，“马库斯那培育技术确实牛逼，要是真能合作搞种植区，以后说不定能开发出咱们自己的有机产品线。”
两人正聊着，李朴的手机响了。他瞥了眼屏幕，是爱丽丝打来的。
“李，星期天有没有空？”电话那头，爱丽丝的声音温和而清晰，“我和马库斯每周日都去圣约翰教堂做礼拜，我想邀请你们一起来。你们来达市这么久，还没体验过当地的教堂文化吧？”
李朴愣了下。他在坦桑尼亚待了三年，还真没进过教堂——创业初期忙得脚不沾地，后来生意稳定了，周末也基本泡在鸡场里。王北舟更不用说，来非洲才半年，活动范围基本就是鸡场、市场和住处三点一线。
“礼拜？”李朴迟疑道，“爱丽丝，我们不是基督徒......”
“没关系，教堂欢迎所有人。”爱丽丝笑着说，“礼拜结束后还有茶话会，很多华人朋友都会参加，正好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在达市做生意的华人圈不大，多认识些人没坏处。”
这话说到李朴心坎上了。他的鸡场生意虽然稳定，但客户群体主要还是本地人和少数外籍人士，华人圈子确实接触得少。如果能通过教堂活动拓展人脉......
“行，那我们周日过去。”李朴爽快应下，“几点？在哪儿集合？”
“早上九点，教堂就在老城区，离我店里不远。你们直接到教堂门口，我和马库斯在那儿等你们。”
挂了电话，李朴转头看向王北舟：“周日别安排事了，跟哥去教堂见见世面。”
王北舟眨眨眼：“朴哥，你还真信教啊？”
“信个屁。”李朴笑了，“去拓展人脉。爱丽丝说得对，在非洲做生意，华人圈子得混进去。我听说达市有几个搞建材和物流的华人老板，生意做得很大，说不定就在那个教堂里。”
周日早上八点半，李朴的巡洋舰已经开到了圣约翰教堂附近。
教堂坐落在老城区一片梧桐树掩映的广场上，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尖顶高耸入云，彩绘玻璃窗在晨光中泛着斑斓的光。让两人意外的是，教堂前的广场上已经停了不少车，其中不乏埃尔法、奔驰这样的高档车，更有三四辆挂着华人商会标志的商务车。
“阵仗不小啊。”王北舟扒着车窗往外看。
广场上人流渐密，有穿着传统坎加裙的非洲妇女，有西装革履的白人绅士，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群群华人——有拖家带口的中年夫妇，有看起来像留学生的年轻人，还有几个气度不凡、一看就是老板模样的人物。他们彼此用中文寒暄着，熟络地拍肩握手，俨然一个小型华人社区。
“我靠......”王北舟低声惊叹，“这么多华人？我以为在非洲的ZG人都在工地或者矿区呢。”
李朴也眯起了眼睛。他在达市三年，知道这里有华人群体，但如此集中、如此规模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更让他注意的是这些华人的状态——不是他想象中的务工人员模样，而是一个个衣着得体、神态从容，有些人手里还拿着精装版的圣经，显然是教堂的常客。
两人停好车，刚走到教堂门口，就看见爱丽丝和马库斯站在台阶上招手。
爱丽丝今天穿了身浅灰色的套装，颈间戴着条简单的银十字架项链，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透着一股端庄的气质。马库斯则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和卡其裤，手里拿着两本圣经，见到李朴二人，笑着迎了上来。
“李，王，很高兴你们能来。”马库斯将圣经递给两人，“这是为你们准备的，礼拜时会用到。”
李朴接过厚重的精装圣经，翻开扉页，上面竟然用中英双语印着经文。他抬头看向教堂门口进进出出的华人信徒，心里那股异样感越来越强。
“爱丽丝，这些华人......都是信徒？”李朴忍不住问。
“大部分是。”爱丽丝点头，浅褐色的眼睛里透着温和的光，“达市的华人基督徒群体不小，有将近两百人。他们每周日都会来这里做礼拜，有些已经坚持了十几年。”
王北舟咋舌：“在非洲信基督教的ZG人？这......”
“进去再说。”马库斯拍了拍他的肩，“礼拜要开始了。”
走进教堂，内部的景象更让两人震撼。
能容纳五百人的大厅几乎坐满了人，而左侧整整四排座位清一色是华人面孔。最前排坐着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应该是这个群体的长辈；中间是中年夫妇和带着孩子的家庭；后排则是年轻人。所有人都穿着正式的服装，神态庄重，有些人已经低头开始祈祷。
李朴粗略估计，光是华人就有七八十号人。
爱丽丝领着他们在中间位置坐下。刚落座，前排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华人男子就回过头来，朝爱丽丝点头致意，目光扫过李朴和王北舟时，露出友好的微笑。
“那是陈医生，华人信徒团契的负责人之一。”爱丽丝低声介绍，“他在达市开了三家牙科诊所，是这里的老侨领了。”
李朴暗暗记下。能在非洲开三家牙科诊所，这人的实力和人脉绝对不简单。
九点整，管风琴声响起，礼拜正式开始。
让李朴和王北舟没想到的是，整个仪式竟然有中文环节。一位华人女信徒走上讲台，用流利的中文带领会众唱赞美诗。台下七八十个华人齐声跟唱，歌声虔诚而洪亮，在教堂高耸的穹顶下回荡。
“我日......”王北舟凑到李朴耳边，声音压得极低，“这也太专业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国内哪个教堂呢。”
李朴没说话，他的目光落在了讲台侧面的横幅上。红底金字，用中文写着：“达市华人基督教团契——第十届福音布道会”。
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
唱诗环节结束后，一位穿着白色祭衣的神父走上讲台。那人看起来五十多岁，金发碧眼，标准的西方人长相，但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李朴和王北舟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亲爱的弟兄姊妹们，主内平安。”
字正腔圆的中文。
不仅标准，还带着点播音腔的味道，比很多中国人的普通话都地道。
“这位是约翰·米勒神父，专门从美国请来的。”爱丽丝适时低声解释，“华人团契每年都会集资邀请英语和汉语都流利的神父，来达市主持为期一个月的特别布道。米勒神父已经是第三次来了。”
王北舟眼睛瞪得滚圆：“从美国请神父？这得花多少钱？”
“具体数目我不清楚，但听说今年的费用是三万美元，全部由华人信徒自愿捐献。”马库斯接过话头，“包括神父的机票、食宿、以及布道期间的所有活动经费。”
李朴心里飞快地算了一笔账。三万美元，按现在的汇率差不多二十万人民币。在坦桑尼亚，这绝对是一笔巨款——足够在达市郊区买块不小的地，或者开一家像样的店铺。而这些华人信徒，竟然愿意集体出资，就为了请一个美国神父来传教一个月？
台上，米勒神父已经开始布道。他的中文流畅得惊人，不仅发音标准，还能熟练引用中国的成语和俗语，讲到兴起时甚至会插入几句方言笑话，引得台下华人信徒会心大笑。
“......所以弟兄姊妹们，我们就像《西游记》里的唐僧师徒，在非洲这片‘西天’之地，也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但只要我们心中有主，有信仰，就能像孙悟空一样，斩妖除魔，最终取得真经......”
这比喻让李朴嘴角抽了抽，但看台下华人信徒，一个个听得聚精会神，有人甚至拿出笔记本认真记录。
布道持续了四十多分钟。米勒神父不仅讲道，还穿插了不少他在ZG传教时的见闻，提到bJ、Sh、GZ 这些城市时如数家珍，显然对中国有相当深入的了解。
最后，他以一段中文祷告结束：“求主保守我们在非洲的每一位华人弟兄姊妹，赐福我们的工作和生活，让我们在这片土地上不仅能收获物质的财富，更能收获灵性的成长......”
“阿门。”台下响起整齐的回应，华人信徒们闭目祷告，神情虔诚得令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