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李度的抓捕,轻松得就跟捡落地果一样,我们还到他租住的地方进行了搜查,一并带走了他身怀六甲的老婆。
说来很奇怪,按照道理来说,一般劫匪小偷之类的人员,往往很少打扫房屋,但是李度的租房处,却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两间租房,一间用来生活,一间用来存放炒饭馆所需要的原材料以及一些物资,都码得规规整整的,说明这个屋主至少在卫生上非常讲究。
一般来说,注重卫生环境的人都热爱生活,热爱生活的人很少违法乱纪。我们确实想不通,这个李度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
不仅我们想不通,连房东都莫名惊诧,他说李度平时看上去规规矩矩的,逢人笑脸相迎,礼貌得很,外加上又有生意那么好的一个店子来保证生活来源,没有理由违法犯罪啊。
公安机关是不是抓错人了?
我们有没有抓错人,这个得审,审一审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等我们回到省厅之后,又参加了一个紧急会议,各组抓人都很顺利,嫌疑人全部到案。
总队领导宣布,自家的娃娃自家抱,这一系列的抢劫案子发生在南东,那就得南东州公安局的同志来办理,连夜就要把人带回去。
听到总队领导这样一说,周加卿的脸黑得跟碳一样,我实在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原因,他好像一点都不想碰这个案子。
不过,省厅刑侦总队的领导,那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哪里会任由你基层公安摆布:人我帮你抓了,再想让我们帮你办案,是觉得刑侦总队很闲吗?
从来只有刑侦总队指派案件给基层,哪里会有基层把案件推给总队?
所以,会议一散,我们就风驰电掣地返回了南东,而且目标地还不是炉山市,是温泉县。
经州局领导研究决定,这个案件由台河县、邛山县两县主办。
事情发展到这里,我已经闻到了浓浓的阴谋味。
让台河主办,那是因为他们那里发案最多,在情在理,让只发生了一起案件的邛山来共同主办,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难道因为邛山公安优秀?
用猪脑子来想,都是不可能的,破获系列抢劫案,立功表彰少不了,州局刑侦支队和其他县市为什么要把到手的成果丢出来?
路上,我跟夜猫说了我的担忧,他倒是很无所谓的。夜猫说,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有案件办就行了,刑侦干警的天然职责不就是惩恶扬善、除暴安民吗?
夜猫的逻辑是:想那么多干啥,行不通就吃颗棒棒糖,再想不通就再吃,反正都是想不通,不如先甜自己。
得得得,夜猫是沟通不下去了,这个时候,我就想起了柳方的好。要是有柳方在,他总是能站在管理者的角度,帮我把这些都考虑清楚。
不得已,我拨打了柳方的电话,不过刚刚接通就被挂掉了。过几秒钟我接到他的信息,说是省厅在开党委会,他在会场里负责拍照,不方便,会后联系。
参加省厅党委会,还被允许带手机进会场,柳方你牛大发了。
带着阴郁的心情,我们又来到熟悉的温泉县看守所,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多次光临,我已经记住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简直比导航还精准。
说起来,看守所的缺失,一直是邛山公安的痛,办案要来温泉县,成本高、效率低不说,每次都得看温泉县的脸色,虽然别人不为难我们,但也讲本地优先,真不是滋味。
我想着,回去跟方轻源合计合计,不管日子再艰难,我们都要勒紧裤腰带,把看守所建起来。
跟我们一起抵达的,还有台河县公安局的副局长杨家衡和刑侦大队长杨琦。对这些在台河作案多起、又从他手中溜走的嫌疑人,杨琦恨得牙痒痒,巴不得就地枪决才泄恨。所以他建议说,打铁要趁炉子热,我们要不就先简单对付几口,连夜开展突审。
对此,我有点疑虑,内心有一种不安,觉得周加卿对此案的态度有问题,这个得先搞清楚。所以我就应付式地答应了杨琦,说一切按照台河县局同志的意图办。
因为柳方还在会场不接电话,所以我想了想,决定厚着脸皮给魏杰打个电话。
魏处长不晓得在哪里潇洒,我只能隐约听出来,他好像在听京剧。
高雅!
“被别个卖了都不晓得,现在才求救,晚了。”听了我电话里有关案件的疑惑之后,魏杰笑了起来。他说,叫你小子跟领导走近一点非得不听,觉得自己本事大能搞定任何事情,现在信息短路吃亏了吧,我就跟你说吧,你手上那个案子,根本就不是啥烫手山芋,是超级烫手山芋,是炸药包啊。
?
啥级别的嫌疑人,能够让魏处长如此高看?
“周厅长的奶弟,你说是不是炸药包?”魏杰也不瞒我,详细跟我说起了李度的身份。
事情是这样的:
多年前,有一个叫周先符的男孩在南西市一家富贵人家呱呱坠地,因为家境优越的缘故,他母亲不肯喂奶,而是给其找了一个奶娘。在咿呀学语的年纪里,周权符就跟着奶娘的孩子,一人左边一人右边地分享着奶娘的奶水,一奶同胞同步长大。正是有了这样的经历,两人成长之后关系好得跟亲兄弟一样,连屙尿都要尿在一个槽子里。
虽然说是一奶同胞,但是穷富终究路不同,长大之后,两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周权符因为家境优越,就一路读书入仕,从基层公安干起,青云直上,目前已经是山南省公安厅副厅长,分管法制工作。
但是周权符的那个奶弟就没有这样幸运了,家境贫寒的他,只能上山打柴、下地割草,早早辍学艰难生存。在他十九岁的时候,周权符的奶娘、也就是他的母亲终因劳累过度,积劳成疾,一口气接不上来,命归西天。
奶娘走的那一天,周权符是前来送行了的,奶娘临了时,用尽所有的元气,只交待了一句话:千万要照顾好你的奶弟。
而这个奶弟,就是我手中的李度。
“现在你还觉得好玩吗?”魏杰笑着说,周厅长跟奶弟的关系,省厅基本所有的人都知道,以前的时候大家还去李记炒饭凑人头绷面子。但是大家千万想不到的是,这个李度还会做这种违法犯罪的事情,最终落在公安机关手上。
我尼玛。
做人、做事,不仅要埋头拉车,还得学会抬头看路啊。
周加卿,你个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