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靠在舱壁上，手还抓着苏清绾的胳膊。她站稳了，呼吸有点乱，但没摔倒。楚寒坐在控制台前，刚把手从启动符印上拿开，手指发白。慕容雪睁着眼，看着窗外倒挂的星空，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没人出声。
刚才那一击太狠了，大家都拼到了极限。星槎还在往前飘，引擎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像累得喘不动气。
云逸尘低头看自己的右手，五根手指一点感觉都没有。他试着运气，肩膀突然一抽，疼得冒汗。这伤一时半会好不了。
“我的影子呢？”他忽然问。
苏清绾一愣：“什么？”
“地上没有。”他抬头看灯，又低头看地板，“光是照着，可我没影子。”
楚寒转头，皱眉。他抬手在灯光下一晃，地上有影子。他又看云逸尘脚下，确实什么都没有。
“这里不对劲。”他说。
慕容雪站起来，袖子里露出半截干枯的蛊虫触须。她掐了下手指，血珠冒出来，随手一弹。血滴飞出去三尺远，突然不见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不是消失了。”她说，“是被吃掉了。”
苏清绾摸了摸额头的水晶，很凉。她闭眼感受体内的灵力，发现月华圣体有种奇怪的拉扯感，像有人轻轻拽她一下。
“别乱动。”云逸尘抬手拦住她，“我刚才试过用灵力凝聚影子，一落地就散了。这地方不认‘实’的东西。”
“那你现在是虚的？”慕容雪冷笑，“还能站着说话，怎么不算实？”
“我不知道。”云逸尘摇头，“但我感觉……我不完整。”
楚寒起身走到阵法边，捡起那把断剑。剑身裂了缝，他用手指擦过缺口，低声念了一句口诀。剑尖闪了一下光，又灭了。
“罗盘还是不动。”他说，“方向丢了。我们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刚才那道裂缝是不是真的出口。”
“可我们明明冲出来了。”苏清绾小声说，“黑洞关上了，黑雾也被烧光了。”
“可星星太整齐。”慕容雪指着窗外，“每一颗距离一样，亮度也一样。这不是自然的，是人为的。”
云逸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颗最亮的星还在，形状像一只眼睛。他盯着看了几秒，胸口猛地一闷，比之前更难受。
他咬牙撑住墙，冷汗从鬓角流下来。
“你还好吗？”苏清绾伸手扶他。
“没事。”他甩开她的手，走到舱中央。他脱下外袍，撕下一角布条，割破手掌，让血滴在地上。
血刚落地，地面泛起一圈波纹，像水里扔了石头。
接着，一个人影慢慢出现。
那人穿古老长袍，脸和云逸尘一模一样，但眼神很深，不像活人。身体半透明，站那儿却让人觉得沉重。
“你来了。”残影开口，声音很远。
“你是谁？”云逸尘问。
“我是你。”残影看着他，“也是之前的每一个你。”
“之前的我？”
“九曜真经不是你的。”残影指向他心口，“它是借来的力量。真正属于你的，是你血脉里的东西。”
“什么意思？”
“你不是第一个回来的人。”残影声音低了，“每个带着执念回来的人，都会到这里。有人想报仇，有人想救人，有人想知道我是谁。但他们最后都成了养料。”
“养料？给谁？”
残影没回答。他突然抬手点向云逸尘眉心。一阵刺痛炸开，云逸尘踉跄后退，撞到墙上。
画面在他脑子里闪现：一座山谷，夜里火光冲天。一个女人抱着婴儿冲进雾中，身后有追兵喊杀。她回头最后一眼，满脸是泪。
那是他没见过的场景。
“那是……我家？”他喘着气。
残影点头：“你母亲把你送走那天。她知道你会回来，也知道你会死。”
“我为什么非死不可？”
“因为你拿了不属于你的东西。”残影声音发抖，“九曜是钥匙，但只有云家的血才能开门。你用了它，就要付出代价。”
“什么门？”
“命运之门。”残影身体开始碎裂，像沙子被风吹散，“记住……别信记忆，别信梦，别信那些像答案的东西。真正的真相，不在外面，在你出生之前就在等你。”
说完，残影化作光点，飘向星槎中枢。
云逸尘站在原地，手还在流血，但他顾不上了。
苏清绾想上前，却被一股力量挡住，往后退了两步。她摸额头，水晶烫得吓人。
“刚才他说的话……我好像听过。”她喃喃道，“那种语气，节奏……像小时候我娘讲故事。”
“你娘讲过这种事？”慕容雪皱眉。
“不，不是内容。”苏清绾摇头，“是感觉。就像……她早就知道这些会发生。”
楚寒蹲下，把断剑插进地板，画了个简单阵法。他滴了一滴血进去，阵纹亮了一下，很快又暗了。
“这残影留下的气息，和初代剑灵很像。”他说，“但又不一样。更像是……分裂出来的意识碎片。”
“所以他是假的？”慕容雪问。
“不。”楚寒抬头，“他是真的。但他不是完整的‘人’，他是这片空间的规则变出来的。这个空间在借他的嘴说话。”
“说什么？”
“提醒我们。”楚寒冷静地看着云逸尘，“你拿到的力量，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
云逸尘没说话。他低头看着那只没有影子的手。
“如果九曜不是我的。”他终于开口，“那我这些年算什么？拼命修炼，报仇雪恨，结果用的是别人的命？”
“你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慕容雪冷冷道，“是你妈当年为什么要送你走？她明知道你会回来送死，为什么不让你忘了过去？”
“因为她希望我回来。”云逸尘说，“哪怕只为看一眼真相。”
苏清绾突然捂头，闷哼一声。她靠着墙慢慢蹲下，额头水晶一闪一闪，像快撑不住了。
“你怎么了？”云逸尘转身。
“有东西……在我脑子里。”她咬牙，“一句话一直响——‘这一世，换你来救我’。”
云逸尘浑身一震。
这句话，他在记忆黑洞里听过一次。当时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你也听见了？”他问。
“不是听见。”苏清绾抬头，眼里发红，“是我自己想说的。可我不知道是谁在说。”
舱里安静了几秒。
楚寒突然站起，走到中枢阵眼前，把手按上去。他闭眼感应一会儿，猛地睁眼。
“刚才那些光点。”他说，“它们进了系统核心。现在星槎的动力源里混进了一段信息流，像是……一段记忆编码。”
“能删掉吗？”
“不能。”楚寒摇头，“已经和主阵融合了。我们现在回不去，也停不了。星槎会一直往前，直到读完这段信息。”
“那就是说。”慕容雪冷笑，“我们还得走下去？哪怕前面是坑？”
“不然呢？”楚寒看着她，“你想跳船？外面没空气。”
云逸尘走到舷窗前，望着那颗眼睛一样的星辰。它还在，位置没变，像在等他。
“我妈当年。”他低声说，“是不是也站在这里看过它？”
没人回答。
他抬手摸胸口，那里空落落的。没有影子，没有回音，只有心跳一声声砸在骨头里。
“我要再试一次。”他说。
“试什么？”苏清绾问。
“用血再引一次。”他拿出匕首，“如果那个残影还能出来，我想问他最后一个问题。”
“万一不是同一个呢？”楚寒提醒，“这地方能伪造任何东西。”
“我知道。”云逸尘握紧匕首，“但这是我唯一的线索。”
他划开手掌，血滴落地。
地面再次泛起波纹。
人影缓缓成型。
还是那张脸，还是那双眼睛。
云逸尘盯着他，声音压得很低：“我妈……她到底是谁？”
残影张嘴，正要说话——
苏清绾突然尖叫，整个人摔了出去。她额头的水晶裂开一道缝，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同时，星槎剧烈晃动，所有灯瞬间熄灭。
黑暗中，只剩那颗眼睛般的星辰，冷冷地亮着。
云逸尘的手还举在半空，血滴悬在指尖，迟迟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