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刮，但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狂撕扯。四人站在最后一块石板上，脚下的地面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力量缓缓唤醒。
云逸尘掌心的归藏珠仍在震颤，那滴血珠悬在裂纹边缘，迟迟未落。他盯着前方那座巨大轮廓，风暴渐弱，终于看清了——一尊盘坐的石像，通体泛着柔和的光，像是从地底生长出来的一般，双目闭合，面容模糊，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这玩意儿……长得还挺有偶像包袱。”楚寒喘着气，靠在断裂的石柱上，嘴角带血还硬要挤出笑，“不睁眼都能感觉到它在装高深。”
“你再废话一句，我就让它先收了你的嘴。”慕容雪冷冷道，指尖微动，残存的毒蛊灵丝在空气中轻轻摆动，感知着四周灵气的流向。
苏清绾目光落在石像底座，那里隐约刻着几个古字：“心不诚者，碎。”她心头一紧，低声说：“这不是警告，是规则。”
“规则？”楚寒挑眉，“意思是只要我们够真诚，它就请我们喝灵茶？”
“意思是，”云逸尘打断他，声音低沉，“走错一步，就真的会碎。”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归藏珠，血珠终于落下，沾在指尖，温热黏稠。就在那一瞬，珠子轻微震动了一下，不是排斥，反而像是……回应。
他猛然抬头，目光如电扫过地面。碎石缝隙间，隐隐有符文流转，极淡，若非此刻灵觉被逼至极限，根本无法察觉。
“有路。”他说，“九步一虚位，踩对了没事，踩错——”话没说完，脚下一块石头突然下陷半寸，一道青光自地底射出，擦着他肩头掠过，击中后方石壁，整块岩石瞬间化为齑粉。
“好家伙！”楚寒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连遗言都不给留的节奏。”
“别乱动。”云逸尘咬破舌尖，血腥味冲散疲惫，剑尖点地，在身前划出三道痕迹，“我来带路，你们跟紧，按我划的位置落脚。”
他迈出第一步，脚步沉稳，落地无声。第二步、第三步……每一步都像丈量过一般精准。归藏珠在他手中微微发热，仿佛成了某种指引。
“你咋知道这儿能走？”楚寒小声问。
“不知道。”云逸尘淡淡回，“但我猜它不想让我们死在这儿。”
“你还挺会撩拨石头的。”楚寒嘀咕着，照着痕迹一步步挪。
第四步时，苏清绾忽然轻哼一声，膝盖一软。云逸尘反手一揽，将她扶住。她脸色苍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却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你撑不住了。”他皱眉。
“我能走。”她抿唇，“别停下。”
慕容雪走在最后，手指掐诀，毒蛊灵丝如蛛网般铺开，在空中捕捉每一丝异常波动。“左边三尺，有空隙。”她忽然提醒。
云逸尘侧目一看，果然，前方路径出现分叉，左侧看似完整，右侧却少了半块石板。他没犹豫，直接走向右侧残缺处。
“你疯了？”楚寒瞪眼，“那边都没地儿踩！”
“正因为没地儿踩，才是活路。”云逸尘冷笑，“陷阱最喜欢伪装成安全。”
他纵身一跃，落在一块悬浮的小石台上。石台晃了晃，却没有触发任何反应。三人紧随其后，一一跃过。
刚站稳，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整条来路的石板尽数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渊。
“看来回头路是没了。”楚寒咽了口唾沫，“以后谁再说探险好玩，我拿鞋底抽他脸。”
“你现在就可以抽自己。”慕容雪冷着脸往前走。
越靠近石像，空气越安静。风暴彻底消散，只剩下一种低频的嗡鸣，像是从石像内部传出，又像是来自人的骨髓深处。
地面的符文越来越密集，排列方式也愈发诡异，不再是简单的阵法结构，而是像某种文字，又像某种律令。
云逸尘停下脚步。
“怎么了？”苏清绾问。
“它在读我们。”他说。
“谁？”
“这地方。”他抬起手，让归藏珠悬在掌心，“刚才那滴血，不是意外。它是要确认什么。”
“确认你是真心来闯关的？”楚寒挠头，“那我现在补一句‘我很真诚’还来得及吗？”
没人接话。
石像底座的光芒忽然亮了几分，那些古字清晰浮现：
“力由心启，道因念生。欲取其果，先承其重。”
“翻译一下，是不是说‘想要变强，先交智商税’？”楚寒苦笑。
“意思是，”苏清绾轻声道，“力量不会凭空给予，必须通过考验。”
“哪种考验？”慕容雪眯眼，“肉搏？答题？还是现场写八百字心得体会？”
云逸尘盯着那行字，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的记忆。前世的画面一闪而过——天穹崩裂，神剑断刃，他与一人并肩而立，面对滔天魔潮。
那一刻，他明白了。
“不是考我们能不能打。”他缓缓道，“是考我们……愿不愿意承担。”
“承担什么？”
“承担这份力量带来的后果。”他看向三人，“一旦接受，就没有退路。”
“那你现在后悔吗？”苏清绾望着他。
他笑了下，很轻，却坚定：“我要是后悔，就不会走到这儿了。”
“我也没打算回头。”楚寒拍了拍身上灰尘，“虽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咱图啥，但既然都快被风吹成纸片人了，总不能临门一脚掉链子吧？”
“你从来就没靠谱过。”慕容雪嗤了一声，“不过……我也懒得走了。”
四人相视一眼，没有再多言。
云逸尘迈步上前，其余三人紧跟其后。每一步都格外缓慢，仿佛踏在命运的弦上。
终于，他们停在石像前三尺处。
光芒骤然柔和，笼罩全身，却不刺眼，反倒让人有种被注视的感觉——不是敌意，也不是欢迎，而是一种……审视。
石像依旧闭目，可云逸尘分明感觉到，它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归藏珠再次震动，这次不再是疼痛，而是一种共鸣，像是久别重逢的呼唤。
“它认得你。”苏清绾轻声说。
“或许。”他握紧珠子，“也可能，它只是等到了该来的人。”
“那你准备好了吗？”楚寒咧嘴一笑，尽管脸上全是伤，“待会儿要是让你当场表演劈叉发誓，可别丢我们脸。”
“你要真想看，”云逸尘淡淡道，“我可以满足你。”
“得了吧，我怕你劈一半卡住，还得我去救。”
慕容雪环顾四周，眉头微皱：“太安静了。这种地方，越是平静，越容易出事。”
“你说对了。”云逸尘忽然抬手，指向石像底座右侧的一处凹槽。
那里，静静躺着一枚残破的令牌，样式古老，边缘焦黑，像是经历过烈火焚烧。
他认出来了。
那是云家祖传的信物之一，二十年前家族覆灭时，全部被毁。按理说，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儿？”苏清绾声音微颤。
“说明有人来过。”云逸尘眼神冷了下来，“而且，没能走出去。”
“所以这就是前车之鉴？”楚寒干笑两声，“提示我们别作死？”
“或者，”慕容雪低声道，“是在等下一个送死的。”
话音未落，石像双眼的位置，忽然渗出两道金线，如同泪痕，缓缓滑落。
整个空间随之轻震。
云逸尘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上肩头，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源自内心——仿佛有一把秤，正在称量他们的灵魂。
“开始了。”他说。
“什么开始了？”苏清绾紧张地问。
“考验。”他深吸一口气，“真正的。”
就在此时，归藏珠猛地一跳，那滴血竟逆流而起，重新钻回裂纹之中。珠体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与石像底座的铭文竟有七分相似。
“它要启动了。”慕容雪后退半步，毒蛊灵丝绷得笔直。
“别动。”云逸尘抬手制止，“现在退，反而会触发反噬。”
“那怎么办？站着等它选中幸运观众？”楚寒苦笑。
“等。”云逸尘盯着石像，“它要的不是动作，是态度。”
四人静立原地，呼吸几乎凝滞。
石像的光芒开始流转，自底座向上蔓延，如同血液注入干涸的躯体。它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
不是攻击，也不是召唤。
而是一个手势——掌心向上，似在邀约，又似在测试。
云逸尘看着那只手，忽然明白过来。
这不是选择谁能得到力量。
这是在问：谁愿意第一个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