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峪的爆炸声尚未在敌人指挥部里完全平息,宁安支队的目光又投向了另一个目标——位于支队活动区东南边缘,一个叫做“靠山屯”的据点。
这个据点位置算不上十分险要,但卡在一条连接国统区与游击区的小路上,像一颗钉子,既监视着宁安支队的动向,也庇护着周边几个村子的地主还乡团活动。据点的守军,是一个加强排的兵力,约五十人。但情报显示,这个排并非国民党嫡系,而是由原伪满洲国军和一个地方保安团混编而成,装备杂乱,士气普遍不高,排长姓王,原伪军连长,据说对国民党空降来的“接收大员”颇为不满。
“硬打不难,但伤亡难免,而且枪声一响,容易引来周边敌人增援。”王指导员在作战会议上分析道,“如果能拔掉这颗钉子,既能打通这条通道,也能震慑周边,有利于我们发动群众。”
林锋看着地图上那个小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强攻不如智取,硬打不如攻心。”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个据点,或许可以不用流血拿下。”
李满仓挑眉:“哦?你有什么想法?”
“情报说那个王排长心有怨气,士兵也多是本地人或被迫改编的伪军,并非死硬分子。我们可以试试,瓦解其军心,争取其阵前起义,至少是逼其放弃据点撤离。”林锋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计划得到了支队领导的批准。这一次,“雪狼”的任务不再是爆破和狙杀,而是更为复杂的心理战和策反。
夜幕再次成为最好的掩护。林锋没有带太多人,只带了周大海、赵小川以及两名口齿伶俐、熟悉本地情况的队员。他们潜行到靠山屯据点外围,并未急于靠近。
第一波攻势,在寂静的午夜发起。
赵小川和另一名队员,利用夜色和地形,悄无声息地接近到据点壕沟外几十米的地方。他们没有开枪,而是用强弓(缴获自土匪)将几支绑着传单的箭矢,精准地射入了据点院内,甚至有一支直接钉在了岗楼的木柱上。
传单内容简单直接,用大白话写着:“国军弟兄们!你们是被逼当兵的吗?国民党接收大员贪污腐败,克扣军饷,拿你们当炮灰!我们是东北民主联军,专打反动派,保护老百姓!欢迎弃暗投明,优待俘虏!想想家里的父母妻儿!”
第二天天亮,据点里果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虽然军官立刻收缴了传单,并严厉训话,但种子已经播下。
第二波攻势,接踵而至。
当天夜里,周大海带着大嗓门的队员,利用铁皮卷成的喇叭,在据点外围不同的方向,用本地土话开始喊话。
“王排长!听说你是咱本地人?国民党给你啥好处了?让你带着家乡子弟兵给他们卖命?”
“弟兄们!别给国民党当看门狗了!他们占了城,捞够钱就跑,留下你们在这里等死!”
“我们联军说话算话!只要放下武器,保证生命安全!想回家的发路费!想留下的欢迎!”
喊话声在寂静的山野间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蜷缩在工事里的守军耳中。据点内一片死寂,没有还击的枪声,只有军官气急败坏的呵斥隐约传来。
林锋在远处静静观察着。他知道,光靠喊话还不够,需要施加足够的压力。
第三天白天,他让赵小川和王猛,在据点外围几个显眼的制高点上,故意暴露了一下身影,甚至让赵小川用加兰德步枪,极其精准地打掉了据点旗杆上的青天白日旗,子弹擦着旗杆飞过,旗帜应声飘落。
这一枪,既是示威,也是最后的通牒。既展示了精准的枪法,也表明了“雪狼”就在周围,随时可以发动致命一击。
恐慌在据点内蔓延。士兵们窃窃私语,军官们焦躁不安。
当天夜里,林锋亲自出马了。他让周大海等人继续在远处制造动静吸引注意力,自己则带着赵小川,利用高超的渗透技巧,无声无息地摸到了据点围墙下,将一封以宁安支队名义写的、盖有公章的正式劝降信,塞进了一个砖缝里,并用石子做了标记。
信里除了重申政策,还点明了王排长的姓名和原伪军身份,指出了他们孤立无援的处境,以及抵抗到底的后果。
压力达到了顶点。
第四天拂晓,天色微明。靠山屯据点的大门,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缓打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国民党军装、但没带武器的人,举着一面白旗,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
“别开枪!我们排长……请贵军长官说话!”那人声音颤抖地喊道。
林锋从隐蔽处站起身,周大海和赵小川一左一右护卫着他。
“我就是。”林锋平静地看着对方。
来人递上了一封信,正是林锋昨夜塞进去的那封,背面多了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贵军诚意,王某已知。请贵军后退三里,容我等……商议。”
林锋看完,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他知道,对方心理防线已经崩溃,所谓的“商议”,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可以。”林锋爽快地答应,“我们后退三里,给你们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若不见你们放下武器列队出屯,视为拒绝投降,后果自负!”
“雪狼”小队依言后撤。
一个小时不到,靠山屯据点内响起了几声零星的枪声——似乎是内部处置了少数死硬分子。随后,大门彻底洞开,以王排长为首的五十余名守军,垂头丧气地列队走了出来,将步枪、机枪堆放在空地上。
兵不血刃,“雪狼”凭借精准的情报、强大的心理威慑和灵活的政治攻势,成功拔掉了靠山屯这颗钉子,缴获全部武器装备,并打通了东南方向的通道。
攻心为上,有时比刀剑更为锋利。此战之后,“雪狼”之名,在敌人内部,又多了一层神秘而令人畏惧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