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凤凰展翅的金丝鱼脍,在无影灯下折射出琉璃般的光彩,每一根鱼丝都仿佛蕴含着张师傅毕生的功力与匠心。
伴随着古琴曲《华夏正音》的悠扬旋律,现场的外交官和美食家们无不屏息凝神,仿佛看到的不是一道菜,而是一件即将失传的国宝。
“绝了!这刀工,怕是连ct机扫描都找不出丝毫误差!”
“意境,这才是真正的意境!这道菜,已经超越了食物本身,是文化,是艺术!”
赞叹声此起彼伏。
主评委,来自日本的料理之神山本健太郎,甚至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那混合着鱼鲜和顶级酱油的香气,脸上露出近乎痴迷的神情。
就在这气氛被推向顶峰之时,主持人用他那极具磁性的嗓音宣布:“接下来,有请我们的挑战者,陆远先生,登场!”
聚光灯猛地一转,全场的期待值瞬间拉满。
然而,出现在舞台上的画面,让所有人的下巴都差点掉在地上。
没有精致的餐车,没有干冰营造的仙气,更没有穿着统一制服的助手团队。
陆远,就那么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厨师服,左手像拎着个保温瓶一样,拎着一口乌漆嘛黑的玄铁锅走上了台。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像是从工地临时拉来的壮汉,吭哧吭哧地抬着一张……路边大排档用的折叠桌。
桌子“哐当”一声放下,壮汉退场。
陆远把铁锅往桌上一搁,然后从锅里端出了三样东西。
一碗普普通通的蛋炒饭,米粒有焦有白,葱花撒得七零八落。
一盆还在冒着热气的麻辣烫,用的是那种最接地气的土陶盆,红油上飘着几颗孤零零的芝麻。
以及,一只空空如也的白瓷碗。
全场死寂。
如果说张师傅端上来的是卢浮宫的《蒙娜丽莎》,那陆远这摆出来的,顶多算是小区门口的牛皮癣小广告。
“哥们儿,你是不是走错片场了?楼下工地盒饭两荤一素十五块,加个蛋多两块。”角落里已经有人绷不住开始玩梗了。
主持人也是一脸懵逼,拿着手卡的手微微颤抖,结结巴巴地试图圆场:“呃……陆远选手的这第三道菜……或许,是一件蕴含着深刻后现代解构主义思想的……艺术装置?”
陆远没理会周围的议论,自顾自地拉了张凳子坐下,拿起勺子,先舀了一勺蛋炒饭,递向评委席。
“第一题,传承之味。”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我这道菜的名字,叫‘妈妈怕你饿着’。”
“我做不出张师傅那样巧夺天工的艺术品,我只会做饭。这碗蛋炒饭,就是每个中国孩子记忆里都存在过的味道。它不完美,甚至有点潦草。那是你妈或者你爸,在你放学回家喊饿,或者早上要迟到的时候,手忙脚乱给你做出来的。火可能大了点,所以米粒有点焦;油可能多了点,因为怕你吃不饱;葱花可能撒歪了,因为她还得盯着你有没有把红领巾戴好。”
陆远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在场所有中国人的记忆闸门。
那些喧闹的、温暖的、早已被遗忘的童年画面,伴随着蛋炒饭的香气,扑面而来。
山本健太郎面无表情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小撮饭送入口中。
咀嚼的瞬间,他那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接着,陆远掀开了那盆麻辣烫的盖子,一股辛辣霸道的香气瞬间炸开,冲散了殿内缭绕的檀香。
“第二题,时代之问。”陆远将一双公筷递给来自法国的女评委西娅,“这玩意儿,在很多人眼里,是‘脏摊毒物’,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但对我来说,它是一个城市还在呼吸的证明。”
“它是城市凌晨三点,写字楼里为ppt头秃的社畜,下楼唯一能找到的热乎玩意儿。它是外卖小哥雨天摔了车,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扶稳的那个订单。它是一个独居老人冰箱门上贴着的便签,上面写着‘别忘了下楼吃点热的,别总吃剩饭’。”
“时代的味道是什么?不是米其林餐厅的精致,不是国宴的庄重。是每一个普通人,在疲惫、孤独、狼狈的生活里,还能用一碗热辣滚烫,给自己续上命的勇气。”
一向优雅的西娅,此刻竟像个馋嘴的小姑娘,毫不犹豫地夹起一块吸饱了汤汁的豆泡,吹了两下就塞进嘴里。
瞬间,辛辣的滋味在她口腔里爆炸,呛得她眼泪直流,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
但她非但没有失态,反而爆发出了一声酣畅淋漓的狂喊:“谢谢!太棒了!这才是活着的味道!是生命的味道!”
而一旁的山本健太郎,在尝了一口汤汁后,却缓缓闭上了眼睛,良久,才用几不可闻的日语低声呢喃:“奶奶……对不起……我不该说您做的味噌汤太咸了……”
就在这一刻,陆远的脑海中系统轰鸣作响:【共感网络已激活!】【过往所有食客的情绪流正在汇聚成河!】
刹那间,陆远的双眼泛起一层淡淡的微光。
他眼前的世界变了,他能清晰地“看”到每一位评委内心深处最柔软、最渴望的那个角落——有人想再吃一口病逝妻子煮的那碗什么都不加的阳春面;有人想回到小时候,父亲在酒桌上喝得微醺,偷偷夹给他一块红烧肉的那个夜晚;有人想念的,仅仅是大学时,和兄弟们在宿舍用小电锅煮的一锅泡面。
人间烟火,最抚凡人心。
最后,陆远,将那只空空如也的白瓷碗,轻轻地放在了主评委山本健太郎的面前。
“第三题,未来之选。”
全场寂静,所有人都盯着那只空碗,不明白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远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全场:“未来的味道,是什么?是分子料理?是3d打印食物?还是营养液?”
“都不是。”他摇了摇头,声音变得温柔,“未来的味道,是当你忙碌了一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时,有人愿意为你留一口热乎的。这口热乎的,可能是一碗剩饭,可能是一锅温着的汤,甚至可能只是一杯热水。味道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只为你而留的碗,那盏为你而亮的灯。”
“未来的味道,不在实验室,不在昂贵的菜单上。它只在,你爱的人心里。”
全场鸦雀无声。
十秒,二十秒。针落可闻。
忽然,山本健太郎摘下了用于听同声传译的耳机,缓缓从座位上站起。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对着陆远,深深地、标准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我们,输了。”他用生硬但清晰的中文说道,“输得心服口服。我们输给了……人间。”
话音刚落,评委席上的西娅猛地冲上台,一把抱住了还有点懵的陆远,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嫁给我!求你了!我愿意用我家族的酒庄换你天天给我做饭!”
全场哗然!
紧接着,掌声如同雷鸣般响起。
那些西装革履的外交官们纷纷起立,用力鼓掌,不少人眼眶泛红,甚至有人低声哽咽:“这……这才是我们真正的中国软实力啊……不是强硬的输出,而是直抵人心的共鸣。”
凌霜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被人群簇拥、几乎要被西娅揉进怀里的陆远,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但她的目光,却锐利地锁定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只伪装成清洁机器人的“小灰”,正悄无声息地将刚才的全程录像,上传至一个加密频道。
她眼神一凛,身形如鬼魅般一闪,消失在人群中。
几秒后,当她追到后殿时,恰好截获了一段从境外某个Ip回传的加密信息:“目标已完成精神域深度感染,共感网络已初步构建。建议启动‘净火使’清除计划。”
几乎是同一时间,正在后台被众人灌酒的陆远,脑海中收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叮!因果闭环完成!】
【功德反哺已生效!】
【恭喜宿主解锁新权限:全球味觉信号扫描!】
他猛地低下头,摊开自己的手掌。
只见掌心皮肤之下,一张微缩的世界地图缓缓浮现,而在东南亚、欧洲、南美洲的几个位置,数个不祥的红点,正在微微闪烁。
庆功宴上,觥筹交错,人人都在称颂着“新厨神”的诞生。
陆远却找了个借口,悄悄溜回了比赛前那片如同废墟的后厨。
灶台早已冰冷,残羹剩饭散发着馊味。
他却像是回到了自己的王国,熟练地清理出一块地方,重新点燃炉火,用仅剩的一点米,熬了一小锅最简单的白粥。
“叔叔,他们都说你赢了,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小囡囡提着一盏小灯笼,从废墟的另一头探出小脑袋。
陆远回头,脸上的笑容比庆功宴上任何时候都真实。
他舀起一勺粥,小心地吹凉,递到小囡囡嘴边。
“赢个屁。”他轻声说,“真正要吃的饭,才刚刚开始。”
远处,cbd的高楼巨幕上,正在循环播放着陆远手捧“空碗”的那个瞬间。
城市的无数个窗口,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万千市民不约而同地点亮了自家厨房的灯,有人拿起锅铲,对着空锅比划;有人打开炉灶,煮着一锅白水。
一点点微弱的信念之火,正在这座城市的脉络中悄然汇聚。
系统提示音在陆远脑海中再次轻响:【全球共感网络初级构建成功】【新任务已发布:追踪并锁定‘净火使’踪迹】。
而在大洋彼岸,某处与世隔绝的地下基地中,一名身穿纯白祭祀衣袍的男子,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瞳孔中没有丝毫情感,只有一片如永冻冰川般的冷漠。
“终于找到你了,”他低声自语,声音仿佛能冻结空气,“第七代……灶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