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荒族祭司库鲁的指引,时云起在死寂的戈壁中跋涉了不知多少日夜。魂毒时时常发,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与光怪陆离的幻象。他的身体早已超越极限,全凭一股不灭的意志在支撑。
终于,在他几乎要化作一具行走的枯骨时,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片令人心悸的景象。
那是一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 流沙漩涡,仿佛大地张开的一张巨口,缓缓旋转着,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与生机。漩涡中心深不见底,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吸力与荒芜死寂的气息。天空在此处扭曲,铅灰色的云层围绕着漩涡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状,偶尔有粗大的、暗红色的闪电在云层与流沙之间跳跃,发出沉闷的轰鸣。
这就是 “寂灭之眼” 。仅仅是靠近,时云起就感觉自己的生机都在被那无形的力量抽取,魂毒也变得更加躁动不安。
库鲁所说的“荒神沉睡之地”,就在这寂灭之眼边缘,一片如同被巨斧劈开、高达千丈的漆黑山壁之下。山壁陡峭如镜,寸草不生,唯有无数风蚀形成的孔洞,如同绝望的眼眸,注视着这片死地。
希望在哪里?神启在何方?
时云起靠在山壁底部,感受着那无处不在的吸力和死寂之意,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这里除了毁灭,似乎什么也没有。
就在他心神摇曳,几乎要被绝望吞噬之际,他体内那濒临崩溃的 轮回道基,却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一股微不可察的牵引感,来自山壁的某个方向。
他强撑着,循着那丝感应,艰难地沿着山壁底部移动。终于,在一处极其隐蔽的、被流沙半掩的岩缝深处,他发现了一具盘膝而坐的 骸骨。
这骸骨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通体呈现出一种暗金色的金属光泽,竟然在这充满荒芜死气的环境中,依旧保持着不腐不灭的姿态!骸骨的手指,深深地插入身下的岩石中,似乎临终前在刻划着什么。
时云起拨开流沙,看清了骸骨面前岩石上刻画的字迹。那并非现今流通的文字,而是一种极其古老、扭曲、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符文。所幸,他继承了姜尚渊的部分记忆碎片,勉强能辨认出其中含义:
“吾名 玄骨,纵横八荒,终陨于此寂灭之地。”
“道基被污,前路已绝。留此《血炼融窍升阶法》 ,以待有缘。”
“此法逆天而行,以自身精血为柴,熔炼周身窍穴,破而后立,可重塑道基,逆转生死。然凶险万分,十死无生,非大毅力、大机缘者不可为。”
“后来者,若窥此道,慎之!慎之!”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那名为玄骨的强者,显然在此坐化。
《血炼融窍升阶法》!
时云起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之法!他道基濒毁,身中魂毒,常规修炼之路已断,唯有行此逆天之举,方有一线生机!
他对着玄骨骷髃郑重一拜,然后迫不及待地将神识沉入那骸骨插入岩石的手指下方——那里,一枚蕴含着玄骨最后神念与功法精髓的 骨片,正静静躺着。
神识接触骨片的瞬间,庞大的信息洪流涌入时云起的脑海!
《血炼融窍升阶法》,并非简单的修炼功法,而是一门极其残酷的 自残式进阶秘术!
其核心在于,引动自身心头精血,化作 “血炼之火” ,依次焚烧、熔炼周身三百六十五处主要窍穴!每熔炼一处窍穴,都如同经历一次凌迟酷刑,需承受难以想象的剧痛,并消耗海量的气血与魂力。
成功熔炼一处,则可清除该窍穴及周边经脉的一切异种能量(包括魂毒)、杂质,并以血炼之火中蕴含的生机与毁灭并存的奇异力量,重塑窍穴,使其能够容纳更精纯、更强大的本源之力。
当周身窍穴全部熔炼完毕,便可引动所有熔炼后的窍穴之力,反哺丹田, 强行冲击、重塑道基!甚至有可能借此打破境界壁垒,实现跃升!
然而,过程凶险无比:
1. 血炼之火 极难控制,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焚尽气血而亡。
2. 熔炼窍穴的 剧痛 足以让绝大多数修士精神崩溃,魂飞魄散。
3. 对 气血与魂力 的需求堪称海量,过程中一旦后续不继,立刻前功尽弃,身死道消。
4. 重塑道基时,引发的能量风暴更是恐怖,成功率低得可怜。
这完全是一条用命去搏的绝路!
但时云起眼中,却燃烧起疯狂而决绝的光芒。
他还有选择吗?
没有!
魂毒缠身,道基将毁,仇敌环伺,挚友血债未偿……他早已无路可退!
“十死无生?那我便于十死之中,杀出一条生路!” 他低声嘶吼,声音在寂灭之眼的风声中,显得无比微弱,却又带着撼人心魄的力量。
他首先将身上所有能补充气血、稳固神魂的丹药、灵草(包括荒族赠送的和自己最后的库存)全部取出,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然后,他盘膝坐在玄骨骷髃对面,依照功法所述,凝神静气,引动心头那一缕最本源的 精血!
“噗!”
一口殷红中带着一丝黯淡金色的精血被他逼出,悬浮在胸前。随着法诀运转,这口精血开始剧烈燃烧起来,化作一团跳跃的、呈现出瑰丽却又危险的血色火焰——血炼之火!
火焰成型的瞬间,一股钻心的剧痛便从心脏蔓延开来!
时云起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衫。但他眼神狠厉,毫不犹豫地引导着这缕血炼之火,冲向第一个目标——左手拇指的“少商穴”!
“嗤——!”
血炼之火接触窍穴的刹那,仿佛将烧红的烙铁按在了最敏感的神经上!难以形容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的意识!他浑身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昏厥过去!
与此同时,魂毒似乎也被这剧烈的痛苦和生命能量的燃烧所刺激,变得更加狂暴,在他识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内忧外患,同时爆发!
“撑住!!!” 他在心中疯狂呐喊,轮回道基残存的力量被激发,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全力运转《血炼融窍升阶法》!
血炼之火灼烧着“少商穴”,他清晰地“看到”窍穴中淤积的魂毒杂质被一点点焚化、逼出,化作缕缕黑烟消散。而窍穴本身,也在火焰的灼烧下,变得更加通透、坚韧,仿佛被重新锻造!
这个过程缓慢而极端痛苦。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当时云起几乎耗尽了所有意志力,感觉神魂都要在这双重折磨下碎裂时——
“嗡!”
少商穴猛地一震,散发出纯净而微弱的光芒!熔炼成功!
一股精纯的、带着新生气息的暖流,从熔炼成功的窍穴中反馈而出,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与近乎崩溃的神魂。
虽然这股暖流相对于他整体的伤势来说微不足道,却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亮了第一颗星辰!
希望!
时云起瘫倒在地,大口喘息,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但眼中却闪烁着劫后余生般的兴奋光芒。
他成功了!迈出了第一步!
他抓起旁边的丹药,看也不看便塞入口中,疯狂汲取着药力,补充着几乎耗尽的气血与魂力。
休息了不知多久,待状态稍稍恢复,他眼中再次燃起狠色,引导血炼之火,冲向第二个窍穴……
在这寂灭之眼的边缘,在这绝望的山壁之下,一场以自身为炉、以鲜血为柴、向死而生的残酷蜕变,正式拉开了序幕。
痛苦是阶梯,死亡是邻伴。
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
但他,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