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朝阳将金色的光芒洒满英国公府的飞檐,却驱不散弥漫在京城上空的肃杀之气。远处,隐约可闻的战马嘶鸣与号角声,如同阴云般压在每个心头。
周临澈站在书房内的巨大沙盘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紧抿的薄唇和眼底深处翻涌的暗流,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父亲在北境生死未卜,京城外北狄最精锐的金帐狼卫兵临城下,而他的妻儿……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安静坐在一旁的沈莲岫。
沈莲岫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裙,面容还有些失血后的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亮平静。她手中捧着一盏温热的参茶,没有打扰他的沉思,只是用这种无声的方式陪伴着他。
“世子,靖安侯爷和几位将军已在议事厅等候。”青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周临澈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沙盘上代表北境与京城的两处绝地,转身欲走。
“夫君。”沈莲岫轻声唤道。
他脚步一顿,回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握住她微凉的手:“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他语气中的关切几乎要满溢出来。
沈莲岫摇摇头,将他的手引至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唇角漾开一抹温柔而坚韧的笑意:“我和孩子,都在等你。所以,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都要记得,平安回来。”
掌心下,是生命的延续,是未来的希望,也是沉甸甸的牵挂。周临澈心头巨震,一股滚烫的热流涌遍四肢百骸。他俯身,郑重地在她额间印下一吻,誓言般低语:“等我。”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以靖安侯为首的清流文官,主张坚守待援,认为京城乃国本,不容有失,且各地勤王兵马不日即到。而以骠骑将军为首的武将们,则群情激愤,主张出城迎战,痛击北狄,扬我国威。
双方争执不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直沉默的周临澈身上。他如今是英国公府的支柱,是刚刚拯救了皇室的英雄,更是军中威望极高的年轻统帅,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周世子,你意下如何?”靖安侯将问题抛了过来。
周临澈抬起眼,眸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全场:“守,必须守。但救,也必须救。”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精准地点在北境与京城之间的几个关隘:“金帐狼卫倾巢而出,兵锋正盛,此时出城野战,正中其下怀。京城城高池深,粮草充足,坚守一月绝非难事。但——”
他话音一转,手指重重敲在北境之地:“我父帅失踪已逾五日,北境军群龙无首,若被北狄后续部队与‘神陨’势力里应外合,则北境防线顷刻崩塌。届时,我大周将面临南北夹击,腹背受敌之绝境!”
“可京城……”一位老将军面露忧色。
“京城有侯爷与诸位将军在,有数万禁军与城防军在,本世子,放心。”周临澈这句话,既是信任,也是托付。他目光坚定,“北境之危,关乎国运,更关乎千万边民性命。我必须去。”
他看向靖安侯:“侯爷,临澈恳请您,在我离京期间,代我守护京城,以及……”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郑重,“我的家人。”
靖安侯凝视他片刻,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决心与担当,终于重重点头:“好!京城交给老夫!世子尽管北上,务必寻回国公爷!”
决议已定,周临澈雷厉风行,立刻着手安排。他命青墨挑选最精锐的暗卫与府中死士,组成一支不足百人却足以一当百的精悍小队,准备轻装简从,连夜出发。
然而,就在他于府库中亲自挑选兵器甲胄时,一阵强烈的不安感骤然袭来。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他体内那特殊的金色真气,竟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仿佛被某种同源却又充满邪异的力量所牵引。
他猛地转头,望向府邸东南方向——那是皇宫所在!
几乎是同时,一名暗卫如疾风般掠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惊惶:“世子!不好了!天牢方向……突生异变!”
周临澈脸色一变,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几个起落便跃上府中最高的观星楼。极目远眺,只见皇宫旁的天牢上空,竟凝聚起一团肉眼可见的淡紫色雾气!那雾气扭曲翻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恶与不祥,与他之前交手过的“神陨”能量同出一源,却更为精纯、磅礴!
“是皇后!还是逍遥王?”周临澈心念电转,“他们体内残留的紫水晶能量被引动了?不对,这更像是……里应外合!”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的凰鸣之音,突兀地在府中后宅响起,穿透云霄!
周临澈心头猛地一紧:“莲岫!”
他立刻放弃查看天牢,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他们的院落。刚踏入院门,便见沈莲岫站在庭院中央,周身笼罩着一层柔和却坚定的淡金色光晕。她颈间的“凰魄”玉佩正灼灼生辉,发出阵阵清鸣,与远处那紫雾形成了鲜明的对抗。
“临澈,”沈莲岫看到他,立刻疾步上前,语气急促,“我感觉到一股非常强大的邪恶力量正在天牢方向苏醒,‘凰魄’在警示我,那力量……似乎在试图冲破某种束缚,而且,它在呼唤同类!”
她伸出手,指向京城之外,北境的方向,脸色苍白:“那个方向……也有类似的感应,很微弱,但确实存在。北境的变故,和京城眼前的异变,恐怕是同一盘棋!”
周临澈瞬间通体冰凉。
他明白了。“神陨”的真正目的,或许从来就不是简单的篡位。囚禁皇后与逍遥王,可能本身就是一个陷阱,或者他们只是棋子与坐标。京城的天牢异变,是为了牵制他,甚至可能是在进行某种仪式的前奏;而北境父亲的失踪,则是为了调虎离山,或者……北境有着完成仪式更关键的东西!
去北境,京城可能顷刻沦陷,莲岫与孩子危在旦夕。
留京城,父亲必死无疑,北境防线崩溃,大周同样危如累卵。
这不再是两难的选择,而是敌人精心为他设计的,一个无论怎么选都似乎通往绝境的死局!
夜幕缓缓降临,将白日里的喧嚣与恐慌暂时掩盖。周临澈将自己关在书房内,烛火在他深邃的瞳孔中跳跃。
沈莲岫轻轻推门而入,将一碗羹汤放在他面前,没有多言,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我或许,哪个选择都不能做。”周临澈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敌人的网已经张开,等在我和大周的前面。无论是北上还是守城,都在他们的算计之内。”
他看向沈莲岫,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决断的光芒:“要想破局,必须跳出他们的棋盘。”
他铺开一张京城与北境的简要地图,手指点在京城天牢与北境之间:“‘神陨’能同时发动两地的阴谋,必然有我们尚未知晓的联络或传送方式。青墨!”
“在!”青墨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
“你带一队人,持我令牌,立刻秘密前往北境,不惜一切代价查探父帅下落,但切忌打草惊蛇,以潜伏和信息传递为主。”
“是!”
接着,他看向沈莲岫,目光复杂而充满信任:“莲岫,京城,或许要暂时交给你了。”
沈莲岫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握紧了颈间的“凰魄”玉佩,感受着其中流淌的温暖力量,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你想怎么做?”
周临澈的指尖重重地点在天牢的位置,眼中寒光凛冽:
“我要在他们仪式完成之前,亲手斩断这京城祸乱的根源——今夜,我先闯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