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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的世界，车水马龙，阳光明媚。
林默坐在车里，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后背那层被吴刚的气场逼出来的冷汗，已经干了，只留下一片冰凉的黏腻。
他输了。
在刚才那间古色古香的办公室里，他用尽了浑身解数，试探、敲打、引诱，结果却像一拳打进了深海。吴刚那张由“程序正义”和“官场哲学”织成的大网，将他所有的攻势都化解于无形。
那不是技巧的失败，而是纯粹的段位碾压。吴刚这种浸淫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早已将自己修炼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球体，找不到任何可以下刀的棱角。
林默闭上眼，靠在座椅上，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吴刚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那和煦的微笑，那语重心长的教诲，那恰到好处的叹息……一切都那么完美，完美得令人绝望。
他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为什么孙海会那么恐惧。跟这种对手博弈，走正门，只有死路一条。
他缓缓睁开眼，从副驾驶的牛皮纸袋里，再次抽出了那张皱巴巴的小纸条。
“目标有一辆黑色奔驰E300，登记在一名叫‘丽丽’的女子名下，该女子26岁，无固定职业，居住在‘锦绣江南’别墅区……”
既然正门是铜墙铁壁，那就只能，去找那扇被主人精心藏起来的后门了。
林默拿起手机，拨通了刘建军的电话。
“林哥！怎么样怎么样？你没事吧？那老狐狸没为难你吧？”电话一接通，刘建军连珠炮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担忧。
“我没事。”林默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异样的轻松，“问你个事，咱们江州，那些家里有钱、长得漂亮、又不用上班的年轻姑娘，平时都喜欢去哪儿消磨时间？”
电话那头的刘建军愣了一下，显然没跟上林默的思路：“啊？林哥，你……你这话题跳跃得有点大啊。你问这个干嘛？”
“做个社会调研。”林默随口胡诌。
“哦哦，调研！”刘建军立刻来了精神，仿佛这是什么重要的工作任务，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林哥，这你可问对人了！我大学一哥们儿，就是个富二代，他女朋友就是你说的这种。据他说，这种‘顶配白富美’的活动范围，基本就三个地方：城南万象城的奢侈品专柜、月湖边上的‘禅心瑜伽’会所，还有就是‘锦绣江南’小区门口那家叫‘鎏光’的私人造型会所。据说那家店，剪个头都得小一千，还得提前半个月预约，去那儿的非富即贵。”
“鎏光……”林默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嘴角微微翘起。
一个住在“锦绣江南”，开着奔驰E300的年轻女子，去小区门口的顶级会所做头发，这再合理不过了。
“谢了，建军。帮大忙了。”
“不客气林哥！需要我做什么你随时开口！上刀山下火海……”
林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挂了电话，发动汽车，调转车头，朝着“锦绣江南”的方向驶去。
……
“鎏光”会所的格调，比它的名字还要奢华。整面的落地玻璃，极简的北欧设计，看不到一个烫头小哥，只有几个穿着得体、妆容精致的造型师在轻声细语地和客人交流。这里的空气里，都飘着一股金钱混合着高级香水的味道。
林-默把车停在街对面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降下车窗。他脱掉了略显正式的外套，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等人或是在此歇脚的普通年轻人。
他没有急着行动，只是静静地观察。
他就像一个经验最丰富的猎人，在进入猎场后，首先要做的，是让自己和环境融为一体，然后耐心等待猎物的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下午的阳光从温暖变得有些慵懒，路上的行人也渐渐稀少。林默靠在椅背上，眼睛半睁半闭，看似在假寐，实则将对面会所门口的一切动静都尽收眼底。
他看到了一个穿着爱马仕套装的贵妇，牵着一条比她身上首饰还贵的泰迪犬走进去。
也看到了一个开着骚红色法拉利的年轻富少，在门口和造型师谈笑风生。
这些人，都不是他的目标。
他的目标，应该更年轻，更漂亮，带着一种被圈养的金丝雀特有的，混合着骄傲与空虚的气质。
终于，下午四点左右，一辆黑色的奔驰E3-300，优雅地停在了“鎏光”会所的门口。
林默的眼睛倏然睁开，所有的困意一扫而空。
车门打开，先是一只踩着Jimmy choo高跟鞋的纤细脚踝，接着，一个穿着香奈儿连衣裙的年轻女人下了车。
正是丽丽。
她比林默想象中还要漂亮，皮肤白得发光，一头精心打理过的大波浪卷发，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怠和百无聊赖。她将车钥匙随手抛给门口的侍者，甚至没有多看对方一眼，径直走进了会所。
那一瞬间的姿态，高傲，且习以为常。
林默没有动。
他知道，现在冲进去，没有任何意义。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天衣无缝的“偶遇”。
他继续等待，耐心得像一块石头。
一个多小时后，丽丽从会所里走了出来。她的头发似乎刚刚做过护理，在夕阳下闪着柔和的光泽，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她手里拎着几个购物袋，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手机，脸上挂着一丝不耐烦的表情，似乎在和什么人发着微信。
机会来了。
林默看到，她走到车边，侍者已经将车开了过来，恭敬地为她拉开车门。她随手将购物袋扔到副驾驶座上，坐进驾驶位，就在她准备关上车门的一刹那，一个东西从她的手提包边缘滑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那是一个小巧的，镶着水钻的U盘，挂在一个奢侈品牌的钥匙扣上，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而丽丽，正低头专注于手机屏幕，对此毫无察觉。她关上车门，发动了汽车。
就是现在！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迅速推开车门，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赶在奔驰车开动之前，敲了敲她的车窗。
丽丽不耐烦地抬起头，看到窗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眼神里立刻充满了警惕和厌恶。她没有降下车窗，只是隔着玻璃，用口型问：“干什么？”
林默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那个U盘，然后举到车窗前，对着她晃了晃。
丽丽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她认出了那是自己的东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车窗降下了一道缝隙。
“谢了。”她的语气很冷淡，伸手就要去拿。
林默却没有立刻给她，而是将U盘拿在手里，像是无意间打量了一下，然后用一种轻松闲聊的口气，笑着说：“这U盘挺别致的。里面……应该存了不少重要的东西吧？”
这句看似平常的问话，却让丽丽的眼神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林默将这丝变化尽收眼底，他知道，自己赌对了。吴刚那种谨慎到变态的人，绝不会把真正的秘密放在自己身边。这个由情人保管的U盘，很可能就是他的一个“备份”，一个他自以为绝对安全的“移动硬盘”。
“跟你有什么关系？”丽丽的语气变得有些警惕，伸手去夺。
林默顺势将U盘还给了她，脸上依然挂着那种人畜无害的笑容。就在丽丽的手指触碰到U盘的一瞬间，他仿佛不经意般，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
“姐姐，你这么漂亮，开这么好的车，可得小心点。毕竟，不是所有写着自己名字的东西，就真的属于自己。”
说完，他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没有再看丽丽一眼，便微笑着转身，从容地走回了街对面自己的车里，发动汽车，扬长而去。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快得像一阵风。
黑色的奔驰车里，丽丽握着那个刚刚失而复得的U盘，愣在了原地。
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照在她精致的脸上，她脸上的血色，正一点点褪去。
那个男人刚才说了什么？
“不是所有写着自己名字的东西，就真的属于自己。”
这句话，像一根淬了冰的毒针，毫无征兆地，狠狠扎进了她内心最深、最恐惧的那个角落。她猛地低头，看了一眼方向盘上奔驰的标志，又想起了自己住的那栋别墅，房产证上，写的也是她的名字。
一直以来，她都把这些当成是吴刚对她的爱，是她安全感的来源。
可今天，这个陌生男人的话，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华丽的表象，让她看到了一个此前从未想过，或者说不敢去想的可怕可能。
他……是谁？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丽丽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