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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凯尔一行人马不停蹄地穿越最后一段路程,终于望见晨曦堡那熟悉轮廓时,压在每个人心头的那份源于北方绝境的沉重,似乎才真正远去。然而,这份归家的松弛感并未持续太久。凯尔甚至来不及脱下沾满风尘的斗篷,便与艾莉丝、豪斯一同,径直走向了城堡深处那扇新近开凿、由两名全副武装且神情肃穆的卫兵把守的厚重石门。

门后,是联盟最高机密所在——奥术工坊。

空气里弥漫着矿石、魔晶粉末与某种奇异臭氧混合的独特气味。酒桶带领岩山族巧匠们开凿出的拱形石壁粗犷而坚固,其上镶嵌的冷光石投下稳定的白光,墙壁上刻蚀的简易隔绝符文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将此地与外界的所有联系,无论是声音还是能量波动,都尽可能地切断。这里没有窗户,时间感变得模糊,唯一清晰的是弥漫整个空间中的紧张与期待。

艾莉丝站在工坊中央,她那身便于旅行的皮甲外罩着一件略显宽大的素色工坊袍,眼下的乌青昭示着她归来后不曾有过片刻合眼,但那双透过镜片的眼眸,却燃烧着足以驱散所有疲惫的狂热与专注。她的几位核心助手,正沉默而高效地围绕着中央那座特制的小型熔炉进行最后的校验。凯尔与豪斯站在稍远处的阴影里,如同两尊沉默的雕像,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巨大压力。

“能量导管连接确认,二次加固完成。”

“基础导流符文阵列自检通过,能量阈值设定在安全上限的百分之七十。”

“核心聚焦场稳定器运行正常,偏差值低于万分之三。”

助手们压低声音的汇报断续传来,每一项确认都让工坊内的气氛更紧绷一分。艾莉丝的目光扫过熔炉旁桌案上那些散发着幽微光芒的物件——几块形态不规则却蕴含着惊人密度的泰坦星铁样本、数箱敞开着的高品质魔晶、以及她亲手拓印的泰坦能量回路图谱。这些,便是今日一切的基石,亦是通往未知未来的钥匙。

“开始注入能量。”艾莉丝的声音在封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她亲自上前,动作稳定地将一块块鸡蛋大小的魔晶,精准地嵌入熔炉基座周围那圈复杂凹槽之中。每一块魔晶嵌入,槽壁上的微型引导符文便亮起一瞬,随即,那价值数千金币的魔晶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随着内部结构崩塌,最终化作一小撮毫无光泽的灰色粉末。其蕴含的精纯能量被贪婪地汲取,沿着预设的能量导管,轰然注入熔炉核心。

炉壁上那些原本黯淡的基础能量引导符文,此刻如同被唤醒的血管般,次第亮起幽蓝色的光芒。低沉的嗡鸣声开始回荡,室内的温度以可感知的速度急剧攀升,空气中甚至开始出现因能量高度富集而产生的扭曲光影。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熔炉核心那个由复杂力场构筑的能量聚焦点上。那块暗沉银灰色的泰坦星铁样本,正发生着违背常理的变化。它并非像凡铁那般被高温炙烤得通红、继而熔化成液态,而是在那无形无质却磅礴的能量场包裹下,其内部那些细微如尘的星辰光点被逐一点亮、激活,整块金属仿佛从沉睡中苏醒,开始一种缓慢的、从内而外的“软化”与“熔融”,同时散发出一种内敛而深邃、如同星云般的辉光。

艾莉丝的双手虚按在控制符文盘上,指尖距离冰冷的符文表面仅有毫厘之差。她的全部精神都已与这座熔炉中奔腾的能量连接在一起。额角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沿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她却恍若未觉。每一次能量流的细微波动,都需要她瞬间做出判断和调整,如同在狂风巨浪中操控着一叶脆弱的扁舟,稍有不慎,便是能量失控、前功尽弃的结局。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缓慢流逝。魔晶的消耗速度快得令人心惊肉跳,那几乎是在燃烧联盟宝贵的战略储备。当最后一箱魔晶也即将见底,熔炉的嗡鸣声终于从狂暴逐渐转向平稳,继而缓缓沉寂下去。炉腔内那令人不敢直视的强光也渐渐消退。

艾莉丝几乎是脱力般地后退半步,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喘息了片刻,才重新站直身体。她示意助手打开炉膛,用顶端镶嵌着冰蓝晶的坩埚钳,小心翼翼地从尚有余温的炉腔内,取出了此次熔炼的最终成果——几小块表面尚显粗糙的金属锭,以及三柄形态质朴、甚至带着些许锻打痕迹的匕首。

“成功了……”艾莉丝的声音带着精神与体力双重透支后的沙哑,她将一柄星铁匕首递给凯尔,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我们证明了,古籍的记载和遗迹的启示并非虚妄,泰坦星铁的锻造方法……确实有效,并且其性能……”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远超我们目前所能理解的范畴。”

凯尔接过匕首。入手是预料之中的沉重,冰凉的触感之下,却能感受到某种内蕴的力量。他甚至没有用力,只是随手向着旁边废弃的一块北溪铁锭一挥,刃尖划过,那坚硬的铁锭竟如同热刀切油般被无声地划开一道深痕。

然而,艾莉丝脸上的兴奋迅速被沉重的现实覆盖。“但是,凯尔,从另一个角度说,我们也失败了。”她指着地上那些已经化为灰烬的魔晶粉末,语气苦涩,“为了这一点点成果,我们消耗的能量,足以让工坊全速运转一个月,或者武装一个满编的百人队……恐怖的能耗与目前近乎于无的产量,是我们短期内根本无法跨越的鸿沟。它是一道耀眼的光,照亮了前路,却也告诉我们,这条路有多么漫长和艰难。”

凯尔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理解艾莉丝的意思。星铁是希望,是未来撕裂一切阻碍的“矛”,但这柄“矛”太重,现在的联盟还无法自如挥舞。

就在工坊内气氛因这残酷的现实而略显低沉时,艾莉丝却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比之前更加炽烈的光芒。她快步走到旁边那张堆满了草稿纸的木桌前,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高亢:“但是,凯尔!我们在遗迹中的收获,绝不仅仅是这几块金属!看看这个!”

她几乎是抢过助手手中的炭笔,在一张空白羊皮纸上飞速勾勒出两道对比鲜明的简图。“看,这是我们沿用至今的魔纹构型!”她指着左边那幅,线条直接、节点分明,“它就像人工开凿的河道,能量如同汛期的洪水,沿着固定的路径狂暴冲泻,所有压力都集中在几个关键节点上。北溪铁,或者说我们已知的任何基底材料,就像是这河道的堤坝,在持续的、特别是高强度的能量冲击下,极易被冲垮、溃决,这就是过载失效的根本原因!”

她的炭笔猛地移到右边,那里是她根据遗迹回路临摹并初步解析出的网状图谱。“而这个!这个泰坦文明使用的能量回路!它根本就不是‘河道’,它是生命体内部无处不在的毛细血管网络!看它的走向,看它的分叉与连接!它能够将任何形式的能量冲击,在瞬间分散、传导到载体材料的每一个细微角落!这不是简单的铭刻技术,这是一种将能量与物质视为一个共生整体来进行设计的哲学!”

她激动地挥舞着炭笔,几乎是在呐喊:“我将其命名为 ‘网状分流结构’ !而它最伟大的地方在于——这个理论,完全可以剥离泰坦星铁,立刻应用于我们现有的、以北溪铁为基底的所有魔纹装备上!我们不需要等待虚无缥缈的未来,现在,立刻,就能让我们的士兵手持更坚固的盾牌,挥舞更持久的战斧!”

为了证明这并非空想,她当场要求助手取来两片完全相同的、经过标准化处理的北溪铁甲片。她亲自动手,在一片甲片上以传统构型铭刻了标准的【坚固魔纹】,而在另一片甲片上,则小心翼翼地铭刻了她基于新理论设计的 “网状分流”版【坚固魔纹】。

“豪斯!”艾莉丝喊道。

早已按捺不住的半兽人战士大步上前,抡起他那柄沉重的战斧,用完全相同的拍击力道,先后砸在两片甲片上。

“砰!”第一声闷响,旧构型甲片上的魔纹光芒应声剧烈一闪,如同濒死的萤火虫,随即迅速彻底黯淡,甲片本身也出现了细微的变形。

“砰!”第二声闷响,新版甲片承受攻击时,其上的魔纹光芒如同被石子击中的湖面,光华如同涟漪般迅速而均匀地扩散至整个甲片表面,光芒虽然也随之明显一暗,却顽强地维持着,并未熄灭,并且甲片的形变程度远低于前者!

“哈哈哈!好!这东西靠谱!”豪斯收回战斧,看着那片依旧闪烁着微光的甲片,铜铃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喜,“这玩意儿扛揍!要是咱们的盾牌都这样,老子能顶着霜崽子的冰雹再冲三个来回!”

这直观而强烈的对比,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工坊内因星铁瓶颈而笼罩的阴霾。

凯尔的目光瞬间锐利如鹰隼。他看到的不仅仅是更坚固的甲片,而是联盟军队整体战斗力与生存能力的质变前景。“艾莉丝,”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立刻将‘网状分流结构’的应用,定为联盟工坊体系的最高优先级任务。集中所有工匠,全力攻关,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对所有现有制式魔纹装备的升级换代,并确保所有新出产的装备,全部采用新构型。这能立刻提升我们军队的战斗耐力和防御稳定性,这是我们的依仗!”

他再次拿起一柄星铁匕首,那冰冷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触感提醒着他未来的方向。“同时,资源倾斜政策不变。联盟会继续集中所有可能获取的资源,支持你对星铁冶炼和完整泰坦能量回路的深度研究。星铁,是我们未来无坚不摧的‘矛’;而驱动这柄矛,乃至支撑整个新魔纹体系的‘心脏’——一种稳定、强大且可持续的能量源,也必须立刻开始寻找和探索。” 他环视工坊内的每一个人,语气凝重,“记住,星铁的存在、‘网状分流结构’的完整理论,与我们在北方得知的真相一样,皆为联盟最高机密,任何泄露,皆以叛盟论处!”

艾莉丝用力点头,疲惫的脸上焕发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光彩,那是探索者终于触摸到真理之门时的喜悦与虔诚。

凯尔最后看了一眼那几柄象征着未来方向的星铁匕首,它们将被锁进最坚固的秘柜,成为激励也是鞭策。他转身,大步走出奥术工坊,将那混合着魔晶灰烬与汗水气味的空气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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