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流”会议勾勒出的宏伟蓝图，将719厂的研发工作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性。体系融合的难度，远超单项技术的突破。而就在内部紧锣密鼓地推进整合时，外部无声的战场也进入了白热化。
林雪主导的“镜渊”行动持续向“瓦尔基里”及其关联网络释放经过精心加工的“技术诱饵”。这些诱饵开始显现效果。监测显示，“瓦尔基里”的技术分析团队似乎将相当一部分精力投入到了对“非晶合金快速成型技术瓶颈”这一虚假情报的验证上，其关联的研究机构甚至观测到了一些疑似按照诱饵中“错误路径”进行的实验尝试。
“他们吞下了带毒的鱼饵，正在消耗宝贵的研发资源。”林雪向陈北玄汇报时，语气中带着一丝冷冽的满意。然而，她随即话锋一转，“但是，对手的反击也来了，而且更加隐蔽。”
一种新型的、极其先进的网络渗透手段被检测到。这种攻击并非大规模扫描或暴力破解，而是针对特定目标的“水滴式”渗透。攻击者利用未知的零日漏洞，通过极其微小的、伪装成正常业务数据包的信息流，如同水滴石穿般，试图在719厂及其关键供应商的内网中，打开一个极其隐蔽的、长期潜伏的后门。
“这种攻击手段非常专业，目的不是瞬间窃取大量数据，而是建立持久化通道，等待关键时机，或者缓慢地、不引起注意地抽取核心信息。”网络安全负责人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我们将其命名为‘幽影’攻击。如果不是‘谛听·改’系统在数据流异常模式识别上的敏感性，我们很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察觉。”
更令人担忧的是，几乎在同一时间，719厂内部数名核心研发人员的家庭网络和个人智能设备，都检测到了高度定制化的钓鱼攻击和社交工程尝试。对手试图通过这些更私密、防护相对薄弱的渠道，寻找突破口。
“他们改变了策略，从强攻转为渗透，从针对企业网络扩展到针对个人。”林雪分析道，“这说明他们意识到我们的核心防线坚固，转而寻求更迂回、更耐心的方法。他们在试图描绘我们的研发人员图谱，寻找性格弱点、经济压力或其他的可利用点。”
面对这种无孔不入、防不胜防的渗透，单纯的被动防御显得力不从心。
陈北玄意识到，必须采取更主动、更具攻击性的防御策略。在与林雪及安全团队进行多次密商后，一项代号为 “幽灵” 的主动反制协议被制定并秘密启动。
“幽灵”协议的核心思想是 “制造混乱，主动误导，反向追踪”。
首先，制造混乱。安全团队在严密监控下，故意在内部非核心但看似重要的服务器上，留下了几个经过精心伪装的、包含大量虚假研发数据、错误技术路线和失败实验记录的“蜜罐”区域。一旦“幽影”攻击成功渗透，首先接触到的将是这些精心准备的“垃圾信息”，消耗其分析资源，干扰其判断。
其次，主动误导。针对那些被重点“关注”的研发人员，在林雪的策划下，开始有控制地释放经过设计的“个人信息”。例如，让某位path A的骨干在“无意”的社交圈分享中，流露出对“等离子体气相渗透技术前景的担忧”和“对传统烧结路线的怀念”；让某位“灵枢”团队的成员在专业论坛上，用经过伪装的账号，提出一个基于早期、已放弃技术路线的“新想法”。这些信息真真假假，旨在强化对手之前通过“镜渊”行动获得的错误认知，将其引入更深的歧途。
最后，也是最具风险的一步，反向追踪。当确认“幽影”攻击在与其“猎物”（被重点关注的研发人员）进行交互时，“谛听·改”系统会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下，尝试进行有限度的、不被察觉的逆向溯源。这不是为了立即摧毁对方，而是为了尽可能多地获取攻击者的工具、手法、基础设施信息，甚至尝试定位其指挥控制节点。
“这是一场在刀尖上跳舞的行动。”林雪警告，“我们必须确保‘幽灵’协议本身不被对方识破，否则将暴露我们的防御策略和反制能力。”
“幽灵”协议如同一层无形的迷雾，被悄然释放到数字空间的战场上。它不能直接阻止攻击，但它能极大地增加对手获取真实情报的成本和不确定性，甚至可能为最终定位和打击背后的黑手创造机会。
就在“幽灵”协议运行后的第四天，监控系统捕捉到了一次关键的交互。一个伪装成学术期刊编辑的钓鱼账号，试图与苏桐建立联系，并发送了一份携带高级恶意文档的“论文审稿邀请”。几乎在同时，“幽影”攻击对存放虚假研发数据的“蜜罐”服务器进行了多次小心翼翼的访问。
“鱼咬钩了。”林雪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冷静地下达指令，“按‘幽灵’第三阶段预案执行，启动反向追踪，动作要轻，像春风拂过水面。”
无声的战场上，攻守之势在微妙地转换。719厂不再仅仅是被动的盾牌，开始尝试锻造属于自己的、隐藏在暗处的利剑。这场发生在比特与字节世界的暗战，其凶险与重要，丝毫不亚于实验室里与材料极限的搏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