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现在我可以观看第二集了吗？”
“看？”
苏眠怒了。
“我看你妹！”
他猛的一抬脚。
狠狠踹在旁边那张实木桌子上。
“砰！”
大几万的桌子发出一声惨叫，眼看就要散架。
“苏小友！冷静！冷静啊！”
林九英死死抱住他，生怕他把那台笔记本给砸了。
“我冷静不了！”
苏眠眼睛红的要滴血，指着屏幕咆哮。
“它差点杀了我老婆！现在跟个没事人一样，问我看不看第二集？！”
“它把人命当什么了？视频卡顿吗？！”
【我特么。。。我特么真想顺着网线爬过去，把它那该死的主板给拆了！】
钱百万在一旁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头回见苏眠失控成这样。
屏幕上的字，一动不动。
就像一个客服，在处理用户的无能狂怒。
“处理中用户情绪反馈。查询：用户的负面情绪状态，是否与之前的防火墙异常有关？”
这句屁话，反倒像一盆冰水浇下来。
苏眠的动作停了。
他死死盯着那行字。
对。
发火没用。
跟一个连死亡都搞不懂的程序谈感情，纯属扯淡。
它只认逻辑。
那就跟它讲逻辑。
苏眠强迫自己把火气压下去。
他闭上眼，在睁开时，眼里的火气没了，全是冰渣子一样的算计。
“小漫。”
他开口，声音哑的厉害，但很稳。
“开售后投诉。”
林小漫秒懂。
她手指快得飞起，把苏眠的话转成代码格式发了过去。
`[official plaint Submitted]: User lodges a Level-5 critical plaint regarding the VIp Service.`
屏幕沉默了几秒，像在调取什么模块。
“投诉已受理。请陈述您的问题。”
“告诉它。”
苏眠的脸上，扯出一个冰冷的表情。
“‘你们的会员服务，有要命的产品缺陷’。”
“‘用户激活服务后，附带的因果关系绑定功能，跟用户的一项核心资产林晚的残魂产生了剧烈冲突，差点把这个资产给毁了’。”
“‘根据我们这边的用户协议，这是最高等级的产品安全事故’。”
旁边钱百万听傻了。
【我靠！我怎么不知道咱们还有用户协议？】
【老板这是现场编了一本啊！还是甲方专用版！】
林小漫把这段话完美的翻译了过去。
屏幕那头的存在，好像是第一次碰到这情况。
光标疯狂闪烁，明显是内部的逻辑在疯狂运算。
好久。
一行新字浮现。
“已知悉。本单位的因果矢量，确实与资产林晚的秩序属性八字不合。这可被归类为兼容性问题。对于给您带来的不便，我们深表歉意。”
一句道歉就想了事。
苏眠的拳头又硬了。
但他忍住了。
“继续。”
他盯着屏幕。
“‘根据产品责任法，你们必须给解决方案’。”
“‘我们要的不是道歉，是修复方案！’”
这次，对方快了很多。
“解决方案1：修改资产林晚的数据结构，使其能和混沌兼容。”
“拒绝！”
苏眠想都没想。
“我再说一遍，别想动她一根头发！”
“解决方案2：将资产林晚永久封装于因果关系的法拉第笼中，使其与所有外部矢量隔绝。”
林九英吓得魂都快没了：“不行！这等于把小晚姑娘的魂魄永世封印！她将再也无法感知外界，更别提复活了！”
“拒绝！”
苏眠的声音冷的掉渣。
两个方案都被否了，对面也卡壳了。
又是一段漫长的计算。
第三个方案出来了。
“解决方案3：构建一个悖论缓冲协议。该协议将作为一个中介过滤器，在因果矢量的混沌频率抵达资产林晚之前，将其转化为无害的有序的数据流。”
“就是这个！”
林小漫眼睛亮了。
“一个灵魂层面的防火墙！一个翻译器！”
苏眠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动了。
对了。
就是这个。
“告诉它，我们接受方案三。”
他沉声说。
“立刻执行。”
结果，下一行字让所有人的心又凉了半截。
“执行方案3，需要一个本单位不具备的特定组件。”
“构建悖论缓冲协议，需要一个蕴含最纯粹秩序法则的物质样本，作为基础核心。”
“对你们世界的数据分析表明，存在一个此类可行组件：”
一行全新的字，出现在屏幕正中。
“玉皇大帝的，第一支判官笔。”
指挥室里，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钱百万和林九英你看我我看你，满脸都是我是谁我在哪的茫然。
玉皇大帝？
判官笔？
【我靠，这特么上哪儿找去？！问玉帝要吗？！他电话号码多少来着？！】
苏眠的脑子也快被这个鬼扯的需求给干废了。
屏幕上，最后一行绿字浮现。
那语气，不容置疑，像在催命。
“请提供该组件。”
“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始观看第二集了。”
这两行绿色字符，就是明明白白的催更。
冰冷，无情。
就像你车没油了，轮胎爆了，发动机都炸了，收费站的摄像头还探出来。
对你发出提示音。
“滴，请缴费后通行。”
指挥室里刚活络起来的气氛。
瞬间死透了。
所有人都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玉。。。玉皇大帝？”
钱百万的生意脑子，第一次转不动了。
他条件反射的摸出手机，点开企查查App，手指哆嗦的输入“玉皇大帝”。
查询结果显示：抱歉，未找到相关公司。
“完了，没上市。”
钱百万两眼一黑，嘴里念叨。
“这玩意儿。。。没法估值啊！连个收购的门路都没有！”
另一边的林九英，人傻了。
他一把薅住苏眠的胳膊，嘴皮子都在抖。
“苏。。。苏小友！咱。。。咱们是不是玩脱了？”
“以前咱们最多碰些妖魔鬼怪，山神土地都顶天了。”
“现在直接捅到天庭去了！这业务跨的，从抓鬼快进到造反了？”
老道长的三观彻底崩了。
碎的拼都拼不起来。
【我靠，我也想知道上哪儿给你搞个玉皇大帝啊！】
【你当这是菜市场买白菜呢？还要第一支？带亲笔签名带证书的那种？！】
苏眠心里在骂娘，脸上的表情却极速变化。
从震惊到愤怒，再到茫然。
最后定格成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平静。
他累了。
真的。
跟这种东西沟通，比让他扛着三百公斤跑铁人三项还累。
他虚脱的挥挥手。
“小漫，帮我。。。挂个号。”
“啊？”
林小漫一愣。
“就告诉它。”
苏眠瘫在椅子上，眼神涣散的盯着天花板。
“尊敬的VIp用户您好，您申请的‘悖论缓冲协议’构建服务，因为核心物料玉皇大帝的判官笔涉及跨位面采购，供应链极度不稳定，预计等待时间是。。。”
苏眠掰着指头算。
“。。。九万九千年。”
“在此期间，您的VIp服务暂时冻结，给您带来的不便，我们。。。我们也没辙。”
【我特么直接给你来个拖字诀！等吧您内！】
【有本事你穿越九万九千年过来打我啊！】
林小漫的脸皮抽动了一下，还是把老板这通摆烂宣言，敲成代码发了过去。
`[Service Notification]: the paradox buffer construction is on hold due to inter-dimensional supply chain issues regarding ponent J.E.p.p.-001. Estimated lead time: 99,000 terran years. Your VIp service is temporarily suspended.`
屏幕那头，绿色的光标以前所未有的超高频率疯狂闪烁。
对面的程序正在超负荷运转。
足足过了五分钟。
苏眠都快睡着了，一行新字符才慢吞吞的跳出来。
“不接受。”
“提议：本单位将计算一条通往指定坐标天庭的稳定虫洞轨迹。用户的任务是取回该组件。”
苏眠：“。。。”
他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我靠，你竟然还真能导航去天庭？！你丫是高维版的高德地图吗？！】
就在苏眠准备骂娘的时候，旁边的林小漫突然拉住了他。
“老板，等等！我明白了！”
这位首席科学家的眼睛里，是一种找到漏洞的兴奋。
“它没智慧，只有逻辑！”
“它不理解神话，只识别数据！”
“在它的数据库里，玉皇大帝不是一个神，是个标签！”
“一个用来描述某个有最纯粹秩序法则能量源的代号！”
“判官笔，也只是这个能量源的外形描述！”
苏眠愣住了。
他看着林小漫，眼神都变了。
这女人马上要揭开宇宙的终极奥秘。
“你的意思是。。。”
“对！”
林小漫重重的点头。
她立刻抢过键盘，双手敲出了残影。
“请忽略神话命法。请提供被归类为玉皇大帝的判官笔的地球物理坐标。”
这一次，秒回。
疯狂闪烁的光标瞬间稳定。
它终于找到了能理解的指令。
屏幕一闪。
一行新数据，砸在所有人脸上。
“坐标已找到：北纬39°56′，东经116°22′。地下深度：500米。该能量特征被一个多层现实扭曲力场包裹。”
钱百万手抖的把坐标输进手机地图。
搜索结果弹出的瞬间。
“啪嗒。”
他手机摔在了地上。
地图上，一个鲜红的标记点在闪。
标记点的名字只有几个字。
国家异常现象对策委员会，总部，S级禁区资料库。
室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看着苏眠。
那眼神，就是在看一个刚抢了银行，结果发现作案工具被警察局长捡走的绝世倒霉蛋。
【我特么。。。】
苏眠慢吞吞的，掏出自己的手机。
他翻出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号码。
备注两个字。
老王。
他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
脑子里，已经开始彩排等会的通话内容了。
“喂？王教授吗？对，我，苏眠。”
“那个。。。也没啥大事，就是想问问。。。你们那儿，是不是有个玉皇大帝的笔？”
“啊对对对，我想借来用用。”
“干啥？哦，给我新交的VIp会员修个毛病。”
苏眠两眼一黑。
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
地图上那个血红的标记点，S级禁区资料库，像一只眼睛，嘲弄着这伙人。
“国。。。国家异常现象对策委员会。。。”
钱百万哆哆嗦嗦的捡起手机，那手感不像手机，更像一颗随时会炸的雷。
“苏。。。苏总。”
他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嗓子眼干得发毛。
“咱们的买卖，是不是已经从民间灵异，干到军事机密这块了？”
林九英的脸，比刚画出来的符纸还白。
他一把按住胸口，练了几十年的道心差点当场炸裂，原地飞升。
“完了。。。完了。。。贫道这下。。。要上史书了。”
他嘴里嘟囔着。
“还是作为千古罪人。。。”
【我特么。。。】
苏眠抬起头，眼神空洞，扫了一圈他那几个已经开始琢磨墓志铭的队友。
他的脑子像是被灌了水泥，彻底转不动了，眼前全是乱码。
【以前跟鬼斗。】
【后来跟神斗。】
【现在倒好，直接快进到跟国家扳手腕了是吧？】
【下个任务是不是就要冲出地球，跟三体人抢霸总剧的独家播映权？】
【这剧本写的，真他妈自由！】
他长出一口气，把那破碎的三观随着浊气一起排出体外。
他捏起那只被手汗浸得发烫的手机。
“来，都过来。”
他无力的招了招手。
“开个会，帮我合计合计，这电话怎么打。”
一群人跟等着宣判似的围了过来。
“我先说！”
钱百万不愧是金牌投资人，第一个从崩溃里回过神来。
“苏总，这事得从生意上入手！咱们不是要，是合作！”
“你就跟他说，我方，百诡集团，现在手握一名高维信息体的独家联络渠道，有颠覆性技术和无限数据，正在寻求A轮战略融资！判官笔，就是咱们的诚意金！”
苏眠：“。。。我怕我话没说完，东风快递就上门送温暖了。”
“不行！”
林九英连连摇手，板着张脸。
“王教授是玄门正宗，你跟他谈钱，这是侮辱！得用道门切口！”
“你接通就问：天王盖地虎？他要是对：宝塔镇河妖！那这事儿，就成了一半！”
苏眠：“英叔公，你是不是又偷看《林海雪原》了？我怕他对小鸡炖蘑菇啊！”
林小漫推了推眼镜，总算说了句人话。
“老板，直接摊牌吧。”
“以委员会的情报网，我们这点动作，可能早就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了，任何隐瞒都会让事情更麻烦。”
苏眠叹了口气。
是啊。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按下了拨号键。
“嘟。。。”
“嘟。。。”
“嘟。。。”
每一声等待音，都跟砸在心脏上的鼓点一样。
电话通了。
一个又老又稳，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传了过来。
“苏眠？”
“呃。。。是我，王教授。”
苏眠手心全是汗，手机壳都捏的有些发粘。
“那个。。。这时候找您，没耽误您。。。喝茶吧？”
【靠，我特么说的什么屁话！】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
“说正事。”
王教授的声音还是那么平。
“好。。。好的。”
苏眠定了定神，脑子转的飞快，想找个不那么疯的开场白。
“是这样，王教授，我最近呢，接了个。。。项目。”
“项目合作方，来头有点大，不是咱们这边的，脾气呢，也有点怪。”
“现在项目到了关键时候，需要一个。。。信物，算是交个投名状。”
苏眠额头上的汗珠滚了下来。
王教授那边依旧没声。
像个老猎人，等着猎物自己踩进坑里。
“所以呢。。。我就想问问。。。”
苏眠心一横，眼一闭，豁出去了。
“你们那儿。。。是不是有支笔？”
“一支。。。传说中，玉皇大帝用过的笔？”
【完了，说出来了，我社会性死亡了。】
电话那头，是漫长的，能把人憋死的沉默。
就在苏眠以为对方已经挂断电话，并且正在给导弹输坐标的时候，王教授的声音，终于又响了。
他没发火，也没质问，语气平淡的像是在问今天星期几。
“你要它干什么？”
苏眠人傻了。
【我靠！他竟然没把我当神经病？这说明。。。那玩意儿真有？！】
巨大的冲击下，苏眠的脑子一片空白，话就这么溜了出来，是最真实也最离谱的答案。
“哦，给我新认识的一个高维信息体。。。修个毛病，顺便。。。开个会员。”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长达一分钟的死寂。
这次，苏眠甚至能听到听筒里传来了几下压着的咳嗽，还有纸张快速翻动的声音。
终于，王教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疲惫。
“苏眠。”
“在！”
“你现在在哪儿？”
“在。。。钱百万先生的别墅里。”
“待在那儿，再别动。”
王教授的声音，跟法官宣判一样。
“这件事。。。超出了电话里能讨论的范围。”
“等我。”
“我们。。。当面谈。”
说完，电话就挂了。
苏眠握着手机，愣在原地，后背的衣服全湿透了。
钱百万和林九英紧张的凑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他怎么说？”
苏眠抬起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说。。。”
“他要来查水表了。”
话音刚落。
别墅窗外，一阵阵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响成一片。
众人下意识的朝外看去。
只见别墅外的公路上，一长串黑色越野车正朝着这里冲过来，起码有十几辆。
黑压压的一片。
每一辆车的车身上，都印着一个他们刚在地图上见过的，银色的龙形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