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雷狮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那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碎的血块,带着铁锈般的腥气。他下颌线绷得死紧,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开来。
“是你自己选择留在那个腐烂发臭的囚笼里!选择了那些吸干你骨血的废物——”
“囚笼?恶臭?”你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喉咙里滚出一声破碎的嘶鸣,眼中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是我选择了责任!!”你的声音嘶哑,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责任?!”雷狮猛地踏前一步,脚下地面瞬间龟裂,环绕周身的雷光带着毁灭的气息扑面而来。
“少用那套棺材里刨出来的陈词滥调恶心我!你的‘责任’就是跪舔腐烂的规矩,像条驯服的狗!你的‘守护’?不过是懦夫最冠冕堂皇的借口”
“我懦弱?”你怒极反笑,笑声刺耳,“是!我懦弱到替你收拾你丢下的烂摊子!扛起你像垃圾一样抛弃的重担……”
“替我?哈!”雷狮被彻底点燃,“收起你那惺惺作态的恶心!你替的是你那套自我感动的‘牺牲’剧本……而我——” 他指着自己,眼神疯狂而自毁。
“只是扯下它最后遮羞布的‘恶人’!是你所有失败和愚蠢的遮羞布!你恨我!恨我看穿你的皇帝新衣!恨我活成了你永远不敢成为的样子!”
过往所有的争吵、决裂、未能说出口的挽留、被毁掉的信任、以及那份无法割舍又互相伤害的羁绊,在这一刻化为最炽烈也最冰冷的言语,在这片灼热的、遍布疮痍的山谷中疯狂燃烧!
空气被这激烈的情绪和暴走的元力彻底撕裂,发出如同鬼魂呜咽般的尖啸声,令人窒息!
“恨?”你迎着他毁灭性的目光,“我当然恨你……恨你可以这么轻易地抛下一切……”
“恨你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自由’,心安理得地抛弃所有……头也不回地离开……雷狮,你早就不是我哥哥了。”
你抬起手,动作缓慢得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葬礼。从腰间拔出了那柄电磁短刀。雷光从指尖蔓延,在刀身上跳跃,映照着你决绝而冰冷的眼神。
“锵啷——!”
那柄曾陪伴你度过无数次生死危机的短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砸在雷狮的胸膛上。
如同你们当年争吵时破碎的观星仪……
如同当年他离开时,你扔去的那块罗盘......
如同当年……在大伯的葬礼上,他面无表情地捏碎的那朵纯白的花瓣,轻飘飘地落下,最终消失在冰冷的泥土里。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血液冲刷耳膜的沉闷的嗡鸣。
你看着雷狮,声音恢复了诡异的平静,那平静比刚才歇斯底里的嘶吼更冷,更空。
“雷狮,” 你的目光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穿透他,也穿透了你们之间曾经存在过的一切,“……我不欠你什么了。”
雷狮站在原地,如同一尊被风雪侵蚀了千年的冰冷石像。
周身那狂暴肆虐的雷光,哀悼的速度缓缓收敛、褪去、熄灭。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盘踞在他周身。
被短刀砸中的瞬间,他眼底的风暴之海掀起滔天巨浪——惊愕、狂怒、被彻底否定的刺痛……以及深不见底的茫然和……空落。随即,所有光被吞噬,所有波澜冻结,只剩下燃烧殆尽后连灰都不剩的虚无。
他极其缓慢地转动脖颈,没有看你,没有看地上从中断裂、雷光熄灭的短刀残骸。目光投向灰败的远空。
“……卡米尔。我们走。”
雷狮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那场毁天灭地的争吵从未发生。
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守护在侧的卡米尔,身体猛地绷紧,几乎能听到骨骼细微的摩擦声。
他熟悉雷狮的每一种状态,而此刻雷狮身上散发出的,却是……一种被抽空了灵魂的死寂。
他下意识的看向地上那柄断刀——那几乎象征着某种无法言说的终结——但最终,他只是更用力地压低了帽檐,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摁回心底。
“是,大哥。”
卡米尔的声音干涩而紧绷。他沉默地跟上雷狮的背影,在路过那柄断裂的短刀时,他的脚步有了一瞬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靴尖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残骸,但他最终只是让目光在那刺目的裂痕上停留了万分之一秒,便决绝地移开。
两个身影,一高一矮,很快消失在弥漫着硝烟与死寂的山谷出口,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片令人窒息的、比战斗过后更加沉重的寂静。
你站在原地,背脊挺得笔直,直到那两道身影彻底消失在山岩的阴影中。
山谷的风再次呜咽起来,卷起地上的尘埃和枯叶,也卷走了空气中最后一丝属于雷狮的、暴烈的气息。
那把躺在地上的电磁短刀,在昏暗中反射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光。
……
……
山谷中弥漫的死寂,被一阵突兀响起的、低沉而富有奇异磁性的笑声打破。那笑声如同毒蛇在黑暗中优雅地吐信,带着令人脊背发凉的寒意。
一道身影从断壁残垣的阴影中优雅地踱步而出。
他身披一尘不染的纯白兜帽斗篷,脸上覆盖着诡异莫测的面具——鬼狐天冲。
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并非纯粹的元力,而是混杂着一丝令人本能感到厌恶与恐惧的……神使的气息。
如同最污秽的圣光,带着亵渎感。
鬼狐的目光温和地扫过山谷中那些惊魂未定、伤痕累累的幸存者,如同悲悯的神只俯瞰迷途的羔羊。
他的声音醇厚悦耳,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轻易穿透了残余的恐惧:“各位受惊的参赛者,不必惊慌。” 他微微抬手,姿态从容优雅,“方才的冲突,不过是强者之间……一场无关痛痒的游戏余波罢了。与在座的诸位,并无干系。”
他的视线状似不经意地掠过雷狮和卡米尔消失的山谷出口,面具下的眼底深处,一丝极快的、近乎本能的忌惮飞速掠过,随即又被那完美的悲悯所覆盖。
“在这残酷无情的凹凸大赛中,我等弱小者,若想求得一线生机,仅凭单打独斗、各自为战……” 他微微摇头,声音充满了“感同身受”的沉重,“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他的话语如同带着魔力的丝线,精准地缠绕上那些在安迷修身后瑟瑟发抖、眼中只剩下绝望的参赛者心头。
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名为“希望”的光,在他们灰暗的瞳孔中悄然点燃。
鬼狐微微张开双臂,如同神父迎接迷途的信仰者,目光转向了神情复杂、紧握短刃的莱娜:“莱娜小姐,我想您此刻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
“唯有放下无谓的隔阂,唯有紧密的合作,唯有建立起属于我们自己的秩序与庇护……我们这些被强者视为草芥的‘弱者’,才能在这修罗场上,真正地……活下去。”
莱娜看着鬼狐那张诡异的面具,又回头看向身后那些气息奄奄、眼神中只剩下最后一丝乞求的游鬼盟残部——那是她无法割舍的责任。
她紧握短刃的手指,在巨大的压力和对生存的渴望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不甘的颤抖,松开了。
……
“布莱尔小姐……” 安迷修的声音在你身侧响起,碧绿的眼眸中盛满了对你状态的担忧,以及目睹弱者被诱惑的挣扎。
他身上沾染了尘土与些许焦痕,但那份温润坚定的气息并未消散,反而在混乱中更显珍贵。
靠近时,你能清晰感受到他战斗后散发的温热,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雨后青草与某种清冽花香混合的独特气息,短暂地冲淡了空气中令人作呕的硝烟与神使气息。
你没有看他,目光依旧锁定在鬼狐和他面前那群动摇的人群上。
但就在安迷修开口的瞬间,你的右手极其自然地在身侧垂下,手指在背后对着阿奇尔的方向,快速而隐蔽地做出了手势——那是只有你们之间的暗号。
人群边缘的阿奇尔,捕捉到了你的指令。
他眼中原本的委屈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过的锐利与了然。他飞快地低下头,再次抬起脸时,已经换上了与周围那些茫然无助的参赛者如出一辙的神情——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对未来的迷茫,以及一丝被鬼狐话语点燃的、小心翼翼的希冀。
他自然地“挤”进了那群正被鬼狐描绘的“庇护所”所吸引的人群中,完美地融入了背景。
鬼狐的视线如同无形的探针,状似随意地扫过汇聚的人群,在阿奇尔那张刻意伪装的,带着灰土和“茫然”的脸上,并未停留分毫。
“或许……这对他们来说,是唯一的希望了。”你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
只是那双望向人群的眼眸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哀愁,如同烙印般清晰可见——那是对命运无奈的叹息,也是对眼前这条“生路”本质的洞悉。
安迷修看着你平静得近乎冷漠的侧脸,又看向那些在鬼狐温和话语下逐渐放下戒备、如同被催眠般缓缓向他靠拢的参赛者,眼中的挣扎如同风暴般肆虐。
骑士守护弱者的本心,与对鬼狐天冲本能的警惕,在他心中激烈交锋。
“这里……已非善地。”你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目光终于转向安迷修,“该走了。”
“放心吧……阿奇尔在……”
安迷修迎上你的视线,在那双平静却深藏着哀愁的眼眸注视下,他心中的风暴似乎瞬间平息。
骑士的剑,应当守护无辜者,守护需要守护之人,而此刻对他来说,最需要守护的……就在眼前。
他不再犹豫,右手抚胸,微微躬身,声音低沉却坚定:“……请让在下,护送您离开此地。”
鬼狐天冲看着你们一行人快速离去的背影,面具下的嘴角,那抹温和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分,勾勒出一个更加诡谲难测的弧度。
他优雅地转过身,面向那些被他“感召”的羔羊:“那么,诸位愿意寻求庇护、愿意为生存而携手共进的伙伴们……” 他微微欠身,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请随我来。‘鬼天盟’的大门,将永远为渴望在黑暗中点亮生命之火的灵魂……敞开。”
他迈开脚步,纯白的斗篷在弥漫的硝烟中如同不祥的旗帜。
他引领着那群眼神迷茫、步履蹒跚、却又怀揣着最后一丝微末希望的参赛者们,缓缓走向山谷深处那片愈发浓郁、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不祥黑雾。
莱娜落在最后。
她停下脚步,回头深深地、复杂地望了一眼你们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鬼狐那融入黑雾的背影。
最终,她紧咬下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握紧的拳头松开又攥紧,最终还是跟上了那支走向未知黑暗的队伍。
你走在安迷修身侧,在即将完全离开山谷视线的转角处,脚步微顿。
没有回头,只是眼角的余光,最后一次掠过那片被雷暴蹂躏得焦黑破败、如同地狱绘图般的山谷,以及那些被黑雾缓缓吞没、逐渐模糊的身影。
没有任何留恋,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然。
你收回目光,挺直背脊,朝着与鬼狐天冲的鬼域、与雷狮离去之路都截然相反的方向,迈开脚步。
安迷修沉默地守护在你身侧。
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但至少此刻,你们选择了属于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