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微光尚未刺破地平线,警卫队驻地的铁匠铺却已炉火通明。
每一次沉重的锤击声,都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命运进行最后的祈祷,震耳欲聋。
训练场上,汗水浸透了麻布训练服,士兵们的嘶吼声撕裂了黎明前的宁静,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驱赶着盘踞在心头的恐惧。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汗水和战争的肃杀气息。
角落里,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兵正笨拙地在发黄的羊皮纸上写着什么。
或许是平生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遗书。
罗森堡,这头沉睡了太久的狮子,终于在利刃抵喉的瞬间,露出了它还未被岁月磨平的獠牙。
诺兰没有参与到这股忙碌中去。
令他略感意外的是,那个叫小唐尼的少年,此刻正有模有样地指挥着一个分队,稚嫩的脸庞上满是与其年龄不符的坚毅。虽然年龄最小,但他的实力却是仅次于汉克的佼佼者。
天赋这东西,确实不讲道理。
时间紧急,他和汉克打了个招呼,便独自快速离开了驻地。大战将至,提升实力很重要。
……
城里的冒险者行会一如既往的嘈杂,混合着廉价麦酒、汗水和皮革的复杂气味。
诺兰径直走到柜台前,用指节叩了叩桌面。
一个睡眼惺忪的女接待员抬起头,懒洋洋地问:“有事?”
“注册。”诺兰言简意赅。
“哦,要注册佣兵团吗?请先填写这份表格,需要至少三名……”
“不。”诺兰打断了她,“独立佣兵。”
女接待员愣了一下,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穿着破旧民兵制服的年轻人。她半睁的眼睛里闪过不耐,但还是公式化地问出了那句诺兰等待已久的话:
“确认注册为独立佣兵吗?”
就是现在!
诺兰的眼前,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湛蓝色光幕瞬间弹出。
【检测到职业确认,是否就职为‘雇佣兵’?】
“是。”
获得这个职业很简单,不需要有任何的训练或仪式,只需要接待员问出那句话就行。
诺兰不等接待员慢慢悠悠地办完手续,就将截杀尸巫斥候小队后获得的所有经验,毫不犹豫地全部灌注进了这个全新的职业里。
雇佣兵还没到10级的经验分水岭,这是现在提升实力性价比最高的方式。
【雇佣兵等级提升至2级!】
……
【雇佣兵等级提升至8级!】
【总等级:18(民兵10级,0\/5000;雇佣兵8级,0\/240)】
诺兰握了握拳,清晰地感受到肌肉在快速变得更加紧实。
唯一的遗憾是,无论是民兵还是雇佣兵,这两个基础职业都还没达到15级,没能解锁宝贵的职业技能。
这点实力,还远远不够。当总等级超过25级,迈入白银阶,才算是在这个世界真正有了初步立足的资本。而黄金阶,在整个艾尔芬王国都是凤毛麟角。
他压下心中的思绪,饭要一口一口吃。
事情办妥,他没有半点留恋,转身就走。
他不知道的是,刚才还不耐烦的接待员,已经看呆了。
见惯了各种冒险者和佣兵的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错觉吗?刚才这个年轻人……怎么目光一阵呆滞后忽然感觉气息变得更沉稳了。
真有人能站着顿悟?!
这些,已经快步离去的诺兰显然是不会给她答案。
当诺兰回到驻地时,汉克正站在训练场中央,监督着队员们的操练。他看到诺兰,小小吃了一惊。
嗯?
这小子只是出去了一趟,整个人的重心似乎都沉稳了许多,早上的他还是个实力不俗的民兵,现在已经有南方军团历战老兵的味道了。
他去做什么了?
……
第二天很快过去,夜幕再次降临。
指挥所内,烛火摇曳,将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斥候带回的情报证实了诺兰的所有判断——亡灵大军正稳定地朝罗森堡推进,先锋部队距离城墙已不足十里。
“它们不用睡眠,更喜欢在夜色的掩护下行动。”诺兰的手指点在地图上,“它们应该会在明晚,确切地说,午夜左右,人最困的时段,发动进攻。”
“持续戒备。”汉克揉了揉太阳穴,“让所有人轮流休息,确保随时能战。解散。”
深夜,马厩的阴影里,克洛泽正熟练地给自己的战马套上马鞍,动作轻巧得像个专业夜莺。
他手里攥着一封密信。
信来自他的父亲,罗森堡城主洛克男爵。内容很简单:亡灵势大,罗森堡断无守住的可能,他已于今天下午,带着家中最值钱的细软,秘密逃往维利城,去担任军职的弟弟处暂避。
信的最后,他命令克洛泽,立刻想办法脱身,追上他的队伍。
父亲……跑了?
这个认知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但很快,一种混合着恐惧和庆幸的复杂情绪涌了上来。
他早就觉得那个乡下民兵的计划是疯子的呓语,现在,连父亲都跑了,不就正好印证了他的判断吗?
这种送死的事,多我一个不多,我可是贵族,怎么能就这样送命!
留下来,就是给那个疯子陪葬。
他牵着马,小心翼翼地朝着驻地大门摸去。
只要出了这道门,就天高任鸟飞了!
然而,就在他即将成功的时刻,一个声音从大门旁的草垛阴影处悠悠传来。
“克洛泽副队长?”
克洛泽的心“咯噔”一下,怎么有人?
他强作镇定,假装整理马鞍,摆出一副要去夜间巡逻的架势。
“这么晚了,还要亲自巡逻吗?”
“真是……尽忠职守啊。”
是诺兰!
克洛泽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他是在等我?!他听出了诺兰语气里的戏谑,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索性破罐子破摔,冷笑一声。
“这不是新上任的诺兰副官吗?我是副队长,我的行动,用不着向你报备吧?”
诺兰没有理会他的挑衅,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大战在即,还是养精蓄锐比较好。”
“大战?”克洛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气笑了。
“少摆出一副指挥官的架子,我看是集体送死!平民就是平民,总妄想靠一场豪赌扬名立万!真正有见识的贵族,早就看穿你们的愚蠢!谁会陪你们在这里发疯?!”
诺兰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哦?看来你的意思是,贵族已经帮自己‘找好退路’了?”
克洛泽一窒,这话怎么听怎么难受,却又无法反驳。
诺兰暗叹,尽管自己提前预警,城主还是跑了。
和上一世,如出一辙。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历史惯性吧。不过也好,这次是秘密逃亡,没有像上次那样,在城中引起巨大的民众恐慌,导致防线提前崩溃。
“你……你胡说什么!”克洛泽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还想狡辩。
诺兰却直接打断了他。
“你走吧。”
“我不会拦你,也不会告诉汉克队长。”
“因为一个一心只想逃跑的人,留在战场上,只会害死他身边的同袍。”
他预想过诺兰会暴怒,会拔剑,会高喊“抓逃兵”。
然而,什么都没有。对方的平静,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克洛泽准备好的一肚子反驳和挖苦,全被这该死的平静堵了回去,他愣住了,满脸的难以置信。
诺兰走到他面前,神色如常。
“只不过,希瓦帝国前进的车轮,不会因为你我的分歧而停下。”
“这次你可以逃,下次,或许也行。”
“但如果没有自己开辟道路的勇气,那条用来逃跑的路,总有走完的一天。”
他看着半张着嘴的克洛泽,继续说道:
“我尊重你的选择。只是希望……当真走投无路的那一刻来临时,你不会后悔,当初自己亲手放弃了求生的机会。”
说完,诺兰转身走回了自己的临时营房,再没有回头。
只留下克洛泽一个人,牵着他的马,呆呆地站在驻地门口。
夜风吹过,带来一阵初秋的寒意。
他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缰绳,久久不动。
……
次日,傍晚。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血色。一只信鸽穿过暮色,落在了指挥所的窗台上。
汉克解下信筒,展开纸条。
纸上,只有四个字。
主力将至。
汉克深吸一口气,将纸条揉成一团,转身走到门口。他早已整装待发,仿佛回到了南方军团征战的日子,杀气腾腾。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剑,剑锋直指苍穹,发出一声响彻整个驻地的怒吼。
“全体——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