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旧货市场，与林野熟悉的都市中心判若两个世界。这里充斥着年代错乱的喧嚣，锈蚀的机床零件旁可能摆着仿古的玉器，老式收音机里咿呀放着戏曲，空气中混杂着铁锈、旧书报和廉价小吃的复杂气味。拥挤的人流和杂乱堆放的货物，构成了天然的迷宫，既是绝佳的藏身所，也是埋伏的完美地点。
赵磊开着那辆黑色SUV，缓缓在市场外围寻找停车位。他收起了训练场上的跳脱，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像一头进入狩猎状态的豹子。
“信号最后消失在前面的‘杂项区’。”赵磊指了指追踪器屏幕，“人流量大，结构复杂，适合甩掉尾巴，也适合被瓮中捉鳖。”
林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腕上的监测仪显示他的精神力恢复到了安全水平的七成，但那种过度使用后的虚浮感依然存在。他按照老顾教导的方法，尝试将精神感知如同蛛网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扩散。
刹那间，纷杂的“情绪颜料”涌入他的感知。
小贩招揽顾客的热情（明亮的橙色），游客好奇的张望（跃动的黄色），买家讨价还价的精明（沉着的褐色）……而在这些寻常的色彩之下，他捕捉到了几缕极不协调的“颜色”。
冰冷、锐利，带着明确目的性的灰色，如同潜伏在草丛中的毒蛇，分散在市场的几个关键出入口。还有一道更加隐晦、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暗紫色，带着一种空间扭曲般的怪异感，在远处某个屋顶上一闪而过。
“有埋伏，”林野低声道，声音有些发紧，“至少五个，带着杀意。还有一个……感觉很奇怪，位置很高。”
赵磊神色一凛：“看来‘信鸽’被盯得很死。能锁定‘信鸽’的位置吗？”
林野闭上眼睛，将感知集中，努力在情绪的海洋中寻找属于“信鸽”的独特颜色——一个正在被追捕的人，应该充满了恐惧、焦急，或许还有一丝保护着重要东西的决绝。
找到了！
一股剧烈波动着的、如同被惊扰的蜂群般的亮黄色（恐惧）与深蓝色（焦急）混合体，正在杂项区深处某个位置移动，试图借助货架的掩护穿梭。
“在那边！他在移动，很慌乱！”林野指向市场深处。
“走！”
两人迅速下车，汇入人流。赵磊在前方凭借强化后的身体素质，巧妙地分开人群，为林野开路。林野则全力维持着感知，如同一个活的雷达，指引着方向，并警惕着那些冰冷灰色的靠近。
“左转，穿过那个卖旧钟表的摊位！”
“右边第三个巷口，快！”
他们如同游鱼般在市场的缝隙中穿行，逐渐接近了那团剧烈波动的情绪源。在一个堆满破旧家具和废弃机械的角落，他们看到了目标。
那是一个穿着不起眼灰色夹克、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他脸色惨白，额头满是冷汗，正惊恐地回头张望，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方形物体。正是代号“信鸽”的记忆交易商。
他也看到了林野和赵磊，尤其是看到赵磊那明显不同于常人的精悍气质时，他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希望，随即又变得更加恐惧，似乎无法分辨来者是敌是友。
“信鸽！我们是守序者联盟的，来接应你！”赵磊压低声音喊道。
听到“守序者”，信鸽紧绷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一点，连滚爬爬地向他们冲来。“他们……平衡会的人！到处都是！”
就在这时，林野感知中那几道冰冷的灰色，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三个方向同时包抄过来！是平衡会的执行者！他们穿着便于行动的深色便装，眼神冷漠，动作迅捷而统一。
“被发现了！跟我走！”赵磊一把拉住几乎要瘫软的信鸽，林野紧随其后。
赵磊选择了一个方向，试图强行突破。一名平衡会执行者拦截在前，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闪烁着蓝色电弧的短棍，直劈而下。
赵磊不闪不避，低吼一声，手臂肌肉贲起，一拳轰出！
“砰！”
拳棍交击，竟然发出了金属碰撞般的声音。那执行者被震得后退两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料到赵磊的力量如此强悍。
但另外两名执行者已经从侧翼逼近，手中的电击武器发出危险的嗡鸣。
“林野！”赵磊大喊。
林野会意，精神瞬间凝聚。他没有试图同时影响多人，而是集中全力，瞄准了左侧那个执行者的视觉和短期记忆中枢。
“目标消失！右侧同伴发出错误指令，攻击你！”
那执行者前冲的动作猛地一滞，眼神出现瞬间的迷茫，他下意识地转向右侧的同伴，做出了防御姿态，打乱了合围的节奏。
缺口打开！
赵磊抓住机会，带着信鸽和林野猛地冲了过去。
“干得漂亮！”赵磊赞道。
然而，他们没跑出多远，前方巷口，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凭空出现，拦住了去路。
那是一个女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穿着贴身的黑色作战服，勾勒出矫健的身姿。她面容冷艳，眼神却如同无机质的玻璃，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双手，戴着特殊材质的露指手套，指尖周围的空间似乎都在微微扭曲。
林野感知中那道诡异的暗紫色，此刻浓郁得几乎化不开！是她！刚才在屋顶的那个！
“李曼……”信鸽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显然认得这个女人。
平衡会骨干，空间折叠能力者——李曼！
“留下东西，或者，留下命。”李曼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冰冷没有起伏。她甚至没有看赵磊和林野，目光直接锁定在信鸽怀里的油布包上。
“休想！”赵磊将信鸽往林野身边一推，全身肌肉紧绷，如临大敌。“林野，带他走，我拦住她！”
“你拦不住。”李曼淡淡地说着，身影一晃，仿佛只是脚步移动了一下，却瞬间跨越了十几米的距离，出现在赵磊身侧，一记手刀带着切割空气的尖啸，斩向赵磊的脖颈！
好快！根本不是依靠速度，更像是……空间被缩短了！
赵磊凭借强化后的反射神经勉强侧身，手刀擦着他的肩膀掠过，作战服竟被划开一道口子，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赵磊怒吼一声，拳风呼啸，攻向李曼。但李曼的身影如同鬼魅，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以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微微挪移，让赵磊势大力沉的攻击全部落空。她的移动轨迹诡异莫测，仿佛能在小范围内随意折叠空间，进行短距离的瞬移！
林野试图用能力干扰李曼，但他的精神力触角在接近李曼周身那扭曲的力场时，竟如同陷入泥沼，难以穿透，效果微乎其微！她的空间能力似乎自带某种精神防护！
“没用的，”李曼甚至在闪避赵磊攻击的间隙，冷漠地瞥了林野一眼，“你的把戏，对我无效。”
赵磊完全落入下风，只能凭借强化后的体质和速度苦苦支撑，险象环生。这样下去，他们谁都走不了！
林野心急如焚，目光扫过信鸽死死抱在怀里的油布包。必须拿到里面的信息！他猛地看向旁边一堆高大的废弃家具，一个冒险的计划在脑中形成。
“信鸽，把东西给我！”林野喊道。
信鸽此刻已六神无主，下意识地将油布包塞给林野。
林野接过包裹，触手沉甸甸的，里面似乎是个硬质方块。他不再犹豫，用尽全部精神力，不是针对李曼，而是针对那几个正在逼近的普通执行者，以及……正在与赵磊缠斗的李曼的感知！
他编织了一个简单却逼真的幻象：林野抱着油布包，撞开了旁边一扇虚掩的木门（实际那里只是一堆杂物），钻了进去！
“目标携带物品从侧门逃脱！”
这个强烈的意念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瞬间在所有平衡会成员的意识中荡起涟漪。那几个执行者几乎毫不犹豫地转向那扇“不存在的门”冲去。
就连李曼，动作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迟滞！她似乎分出了一丝心神去确认那个幻象！
对于赵磊这样的格斗高手，这零点几秒的破绽，足够了！
“砰！”
赵磊一记重拳，终于抓住了李曼移动的轨迹，狠狠砸在她的肩胛位置。李曼闷哼一声，身体踉跄着撞向旁边的货架，空间扭曲的力场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
“走！”
赵磊毫不恋战，一把抓住林野和信鸽，爆发出极限速度，向着与幻象相反的方向亡命狂奔。
他们撞开围观的人群，冲出杂项区，不顾一切地跑向市场外围。
身后传来了货架倒塌和李曼冰冷的呵斥声，但追兵似乎被那个幻象和赵磊那一拳暂时阻住了。
直到重新坐上SUV，引擎咆哮着驶离旧货市场，三人才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
信鸽几乎虚脱，瘫在后座上。赵磊擦了擦嘴角，那里有一丝血迹，是刚才被李曼手风划伤的。
林野则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和恶心，精神力再次濒临枯竭，监测仪发出急促的“嘀嘀”报警声。这次编织的幻象虽然简单，但目标人数多，且包含了李曼这样的强者，消耗远超他的想象。
但他成功了！他们虎口夺食，从平衡会骨干李曼手中抢下了“信鸽”和关键物品！
“妈的，那女人真变态！”赵磊心有余悸，“那就是空间折叠？简直防不胜防！”
林野没有力气回答，他靠在椅背上，缓缓打开了那个用生命换来的油布包。
里面是一个保存完好的、略显陈旧的檀木盒子。打开盒子，没有能量结晶，也没有高科技设备。里面只有两样东西：
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像是实验室的地方，几个穿着老旧款式白大褂的人影模糊不清，背景有一些复杂的仪器。照片角落，有一个模糊的、用红笔圈出的标记，看起来像是一个抽象的……眼睛？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折叠的信纸，上面用一种娟秀而熟悉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钥匙在小雅身上，保护她。”
小雅？那个在人物设定中，10岁、拥有“记忆可视化”能力、是“零号事件”唯一完整记忆者的关键配角？
林野的瞳孔骤然收缩。信鸽拼死保护的，不是某种实物证据，而是一个指向“钥匙”的线索！而这个线索，竟然直接关联到那个小女孩！
他拿起那张照片，仔细看着那个模糊的“眼睛”标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标记……
任务完成了，但他们带回的，不是答案，而是更深、更巨大的谜团，以及一个沉甸甸的责任——保护“小雅”。
而平衡会，在见识了林野的能力和他们的反抗后，绝不会善罢甘休。
真正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