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掠夺者……”
黑猫吐出的这个名字,像一块万年玄冰,让刚刚才因为胜利而有些许暖意的破庙,瞬间坠入了冰窖。那不仅仅是一个名字,更像是一个来自远古的、带着不祥与毁灭的警告。
“前辈,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楚元珩的声音略微沙哑。他第一次在玄渊麒麟那双总是戏谑又慵懒的碧绿竖瞳中,看到了一丝……可以称之为“恐惧”的情绪。
“不是‘东西’。”黑猫摇了摇头,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它们是规则之外的‘无’。是饥饿,是吞噬,是终结。你们现在,最好祈祷永远不要遇上它们。”
这番话,让众人心头那根“危机”的弦,再次被绷紧。他们隐约感觉到,随着神兽的逐一苏醒,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这个世界的真相,那扇通往上古禁忌的门,正在被缓缓推开。而门后等待他们的,是远比江湖追杀、门派恩怨更为恐怖的存在。
为了躲避“清道夫”可能的追踪,也为了能有一个更安稳的环境让苏清夙和玄霆雪休养,众人连夜离开了那座见证了太多变故的山神庙,在城中一处更为僻静的客栈住了下来。
解决了玄霆雪身上那如同定时炸弹般的“玄霆烙印”,团队的气氛终于迎来了一丝真正的宁静。暴风雨似乎暂时过去了,每个人都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喘息之机。
客栈的后院里,苏清夙与玄霆雪的关系,变得前所未有的亲密。小狐狸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警惕和敌意,它总是亦步亦趋地跟在苏清夙脚边,时不时用它那毛茸茸的小脑袋,亲昵地蹭着苏清夙的脚踝。苏清夙在练习雷法时,它就安安静静地蹲在一旁观看,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充满了孺慕与好奇。
这份纯粹的、跨越了种族的依赖,让苏清夙的心,彻底融化了。她常常会抱着小狐狸,坐在庭院的石凳上,一坐就是一个下午,阳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构成了一幅温暖而祥和的画面。
然而,他们谁也不知道,一场更为疯狂、更为绝望的风暴,正在城市的另一端,悄然酝酿。
……
城郊,一处被彻底废弃的义庄里。
那个彻底失去了与玄霆雪之间联系的无相门高手,如同被世界遗弃的孤魂,蜷缩在腐朽的棺木之间。他身上的反噬之力,在失去了“镇魂石”的压制和“玄霆烙印”的牵引后,变得更加狂暴,也更加混乱。
他时而感觉自己仿佛身处万雷轰顶的地狱,神魂被撕扯成碎片;时而又感觉自己坠入了无尽的冰海,连思维都被冻结。
他唯一的执念,只剩下找回那只白色的小狐狸。那是他唯一的“解药”,也是他所有痛苦的根源。
“雪儿……雪儿……”他口中,反复念着这个名字。但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已经不再是那个温婉的师妹,而是一种混杂了神兽之力、道途希望和无尽痛苦的疯狂符号。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不出三日,他的神魂就会被这股反噬之力彻底撑爆,化为虚无。
他必须……找到它!
在极致的痛苦与疯狂之中,他做出了一个最极端的决定。
“既然你不出来……那我就……把你们所有人都拖下地狱!”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猛地站起身,双手结出了一个诡异而禁忌的法印!他决定使用那部从墟市法器残魂中窥得的、最恶毒、最不计后果的禁术——引动体内所有的反噬之力,以自己的灵魂为祭品,施展“寂灭心雷”,对全城进行无差别的神魂感知,将那只小狐狸,从人海中硬生生地“炸”出来!
随着法印的凝结,他胸口那片焦炭般的烙印开始发出妖异的红光。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吞没。
在这非人的痛苦中,他的脑海中,竟意外地闪过了一丝清明。一幅破碎的、温柔的画面,再次浮现。
还是那个温婉的女子,她正坐在桃花树下,为他轻轻拭去额头的汗水,眼中充满了担忧。
“师兄,答应我,不要碰那些禁术……你的天赋,足以让你走上真正的康庄大道。那些捷径,尽头都是万丈深渊啊……”
一滴浑浊的、带着血丝的泪,从他那早已疯狂的眼角滑落。
“雪儿……对不起……”
然而,这丝清明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更为深邃、更为彻底的疯狂所吞噬。
“为了你……一切都值得!”
他狂笑着,将最后一丝理智,彻底献祭给了那毁天灭地的力量!
……
夜,深了。
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沉睡。
客栈的房间里,楚元珩正在研究那幅得自苏清夙识海的星图,试图找出那处“圣地”的具体方位。岳沉岳则抱着盾牌,靠在墙角,发出了雷鸣般的鼾声。
突然!
一股无形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令人心悸的恐怖波动,以城郊的义庄为中心,如同一圈透明的涟漪,瞬间笼罩了整座城市!
这一刻,无论是睡梦中的孩童,还是巡夜的更夫,无论是花天酒地的浪子,还是闭关苦修的修士,所有人的心脏,都毫无征兆地猛地一跳!
那感觉,就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猛地捏住心口!
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一脸茫然地捂着胸口,不知道刚才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从何而来。
客栈内,楚元珩猛地站起,岳沉岳的鼾声也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他惊骇地问道。
然而,最为剧烈的反应,却发生在苏清夙的房间!
“呜——!”
一声痛苦的悲鸣,从熟睡的玄霆雪口中发出。它额头之上,那刚刚才被“三才锁魂符”压制下去的皮肤,竟再次浮现出淡淡的银色纹路!玉质的符咒光华闪烁,似乎在全力抵抗着某种力量的引动!
但“寂灭心雷”,是针对神魂的无差别攻击!它引动的,是玄霆雪血脉最深处的本源烙印!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清晰无比的碎裂声响起。
那张蕴含着强大封印之力的“三才锁魂符”,竟在那股恐怖波动的引动下,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属于“玄霆烙印”的本源气息,从那裂痕中,泄露了出去!
……
义庄内,正在承受着无尽痛苦的无相门高手,猛地抬起了头!
在全城无数驳杂、混乱的神魂气息中,他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丝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气息!
他找到了!
“哈哈哈哈——找到了!!”
他发出一声狂喜到极点的咆哮,整个人再无丝毫犹豫,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黑色闪电,带着无尽的疯狂与毁灭之意,直扑客栈而来!
……
“不好!那个疯子在用灵魂献祭的方式索敌!他找到我们了!快走!”
几乎在烙印气息泄露的同一时间,客房里打盹的黑猫猛地炸毛了!它发出了一声前所未有的尖叫,声音中充满了惊骇!
楚元珩等人闻声,毫不犹豫地撞破房门,冲进了苏清夙的房间!
但,已经来不及了。
“轰——!”
客栈的窗户,连同半面墙壁,被一道狂暴的黑色雷电轰然炸碎!
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裹挟着无尽的怒火与毁灭之意,破窗而入!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无比,那双赤红的眼睛,再无一丝人类情感,死死地锁定在苏清夙怀中的玄霆雪身上!
“把它……给我!”
“休想!”
楚元珩和岳沉岳没有丝毫犹豫,第一时间挡在了他的面前!剑光如虹,盾影如山!
然而,这一次,那高手却没有再理会他们。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将玄霆雪紧紧护在身后的女孩身上。
是她!就是她,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考验?家人?凭什么!
苏清夙缓缓地站起身。她将瑟瑟发抖的玄霆雪轻轻地放到身后,直面着这个让她一度怀疑自己道心的“同门叛徒”。
她的脸上,没有了恐惧,没有了迷茫,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与坚定。
她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冰晶短杖。一缕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纯粹、更加凝实的银色雷电之力,如同温顺的精灵,环绕在她的周身。
“无论你曾是谁,无论你经历过什么,”她看着那张早已被疯狂扭曲的脸,用一种近乎于宣判的冰冷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从你选择堕入邪道的那一刻起,你我,便再无同门之谊。”
“今天,我,流萤阁弟子苏清夙,来清理门户!”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眼中银光大作!
“天雷,引!”
与此同时,那高手也发出一声狂暴的嘶吼!
“寂灭,心雷!”
一黑一白,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出一源的恐怖雷电之力,在狭小的客栈房间内,轰然对撞!
客栈的屋顶,在两人雷电之力的对冲下,被瞬间掀飞!整座建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捏碎的积木,轰然化为齑粉!
月光下,两道身影冲天而起,在半空中遥遥对峙。
这将是,他们之间,也是正与邪之间,最后的决战。
而就在那被摧毁的客栈废墟之下,那只被玄霆雪无意间掉落的、由徐璃音调配的药碗碎片上,一缕碧绿色的药液,正缓缓地渗入大地。
没有人注意到,在那药液渗入的地面深处,一截早已枯死多年的、不知名的植物根茎,竟如同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极其缓慢地……搏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