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隐放下手,转身面向山外。
他抬起双手,掌心向上。
整个血域开始震动。
暗红色的天幕向下压,一寸一寸,压向牛首山。
山脚下那道由柳柒引动地脉撑开的安全区边界,发出玻璃碎裂的声音。
金色光柱剧烈晃动,表面出现裂痕。
柳柒爬起来。
他抹掉嘴角的血,双手按在地上。
五色流光从掌心涌出,渗入石板,渗入土层。
他闭着眼,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混着血往下淌。
地下传来轰鸣声,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翻身。
金色光柱稳住了。
裂痕开始修复。
安全区边界不再后退。
但该隐的双臂缓缓抬高。
血域压得更低了。
山脚下。
东北佬第一个感觉到不对劲。
他正站在人群最前面,盯着安全区边界外那些翻涌的血雾。
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像有人用拳头抵住心脏,一下一下地压。
“操……”他喘了口气。
接着是膝盖发软。
不是累,是那种从骨头里透出来的软,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他勉强站稳,回头看了眼。
人群开始骚动。
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突然跪下了,孩子摔在地上,哇哇大哭。
女人想爬起来,但手脚不听使唤,只能趴在地上,脸贴着大地。
“怎么了?”有人喊。
“我……我动不了……”
“喘不过气……”
“胸口疼……”
接二连三,一个接一个,人群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跪下去,趴下去。
有人捂着胸口,有人掐着自己的脖子,脸憋得青紫。
释明盘腿坐在地上。
他双手合十,口中念经,周身泛起淡淡的金色佛光。
佛光勉强撑开一个三米见方的圈子,圈子里的人稍微好受些,但佛光外的人已经在地上翻滚。
“大师……救……”
一个年轻人爬过来,手伸向佛光,指尖刚触到边缘就僵住了。
他睁着眼睛,眼白里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然后不动了。
释明睁开眼。
他看到年轻人的瞳孔在扩散。
“阿弥陀佛。”释明的声音在抖。
他加大念经的力度,佛光往外扩了半米,罩住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猛地吸了口气,活过来了,趴在地上剧烈咳嗽。
但佛光只扩了这半米,就再也撑不住了。
释明的嘴角渗出血。
王烁涵站在严家俊和释天身前。
他浑身肌肉鼓起,身形拔高到两米五,像一堵墙挡在前面。
但神威不是物理攻击,它直接作用于灵魂。王烁涵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被撕扯,像有人用钝刀子刮他的脑髓。
他咬紧牙,牙缝里都是血。
回头看了眼。
严家俊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已经晕过去了。
释天勉强坐着,双手结印,嘴里念念有词,但七窍都在渗血。
“坚持住。”王烁涵说,声音沙哑。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话是对谁说的。
山顶。
黄三趴在地上。
她离该隐最近,承受的神威也最直接。
她感觉自己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哀嚎,血液在血管里逆流,妖丹在丹田里疯狂震动,随时要炸开。
她抬头,看到柳柒还站着。
柳柒双手按地,维持着地脉的运转,对抗血域的压迫。
他的背挺得很直,但黄三能看到他在抖,全身都在抖,像风里的残烛。
“娃子……”黄三想喊,但发不出声音。
她只能看着。
边彦博躺在墙角。
他之前就重伤,现在连呼吸都困难。
神威压下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肺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玻璃碴。
他勉强转过头,看向柳柒。
柳柒的背影在视野里摇晃,忽远忽近。
“道士……”边彦博想说话,但血从喉咙里涌上来,堵住了声音。
他只能看着。
山脚下。
东北佬撑不住了。
他单膝跪地,双手撑着地面,汗水像雨一样往下滴。
他试着催动异能,想在周围撑起一圈火焰,但连个火星都冒不出来。
“妈的……这到底是什么……”
他抬头,看向山顶。
暗红色的天幕下,那道金色光柱还在坚持,但已经很微弱了。
光柱旁,那个暗红色的身影悬浮着,像主宰一切的神。
他在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操你祖宗……”东北佬骂了一句,也不知道在骂谁。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朝周围喊:“都听着!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别去看山顶!别去想那东西!”
有人照做了,稍微好受些。
但大多数人已经神志不清,只能在地上翻滚、抽搐、哀嚎。
释明的佛光圈又缩小了。
他脸色惨白如纸,念经的声音越来越弱。
“大师……”佛光圈里一个老太太抓住他的袖子,“我们会死吗?”
释明看着她。
老太太的眼睛很浑浊,但很平静。
“贫僧……不知。”释明说。
“那就不想了。”
老太太松开手,躺平在地上,看着暗红色的天空:
“反正我这把年纪了,够本了。就是孩子们……可惜了。”
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释明突然觉得胸口发堵。
他转头,看向山顶。
“柳道长……”他低声说,“贫僧……尽力了。”
山顶。
柳柒听见了。
不是通过耳朵,是通过地脉,通过天地间流动的气。
他听见山脚下的哀嚎,听见东北佬的吼叫,听见释明近乎绝望的低语。
他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模糊,全是血。
他看见该隐的背影,看见那双抬起的手,看见暗红色的天幕一寸寸压下来。
他咬紧牙。
牙碎了,混着血咽下去。
双手更用力地按在地上。
“不够……”
他低声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还得……再撑开一点……”
他催动体内残存的五行道基,将最后一点力量灌入地下。
地下深处,那头青牛虚影发出无声的咆哮,地脉的流转速度骤然加快。
金色光柱重新亮起。
安全区边界往外扩了五米。
就五米。
但就是这五米,让山脚下最边缘的几十个人被罩了进来。
他们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
该隐没有回头。
他只是将抬起的双手,再抬高了一寸。
血域猛地一沉。
安全区边界瞬间缩回十米。
刚被罩进来的那几十个人,重新暴露在神威下。
离边界最近的一个人,是个中年男人,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僵住了。
他保持着爬行的姿势,停在那里。
三秒后,他倒下,不动了。
眼睛还睁着。
“老张!”有人喊。
没人回应。
东北佬看着那个倒下的人,眼睛红了。
“我操你妈……”他骂,声音在抖。
他想站起来,但膝盖一软,又跪下去。他用拳头捶地,捶得血肉模糊。
“站起来啊!都他妈的站起来!”他吼,“别趴着!趴着就是等死!”
有人挣扎着想站起来。
但站到一半,又倒下去。
更多的人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山顶。
黄三感觉到妖丹快炸了。
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她看向柳柒,想最后说句话,哪怕一句也好。
但她发不出声音。
她只能伸手,在地上划。
手指在石板上磨出血,一笔一划,划出一个字:
“跑。”
柳柒看到了。
他没动。
他还在往地下灌力量,还在维持着地脉的运转,还在撑着那根越来越黯淡的金色光柱。
他的眼角裂开,血顺着脸颊往下淌。
但他没停。
边彦博在墙角,用最后一点意识,摸到了腰间的通讯器。
他按下紧急呼叫键。
通讯器里传来滋滋的电流声,然后是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
“……这……里是……分局……请讲……”
边彦博张了张嘴。
血涌出来。
他用尽最后力气,说出三个字:
“青牛观……”
然后晕了过去。
通讯器里,那个声音还在重复:
“……请讲……听到请回答……青牛观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