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阳光斜照在喧闹的街道上。
蒋臣走在熙攘的人流里。
周围是摊贩的叫卖，孩子的嬉笑。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可对蒋臣而言，这些烟火气，并不属于他。
世间嘈杂与他无关，所以让他无比烦躁。
他算是个“人”吗？至少在很多“正常人”眼里，他不是。
因为他喜欢男人。
十六岁那年，他被爸妈骗进车里，直接送进了市郊那家以“电击疗法”闻名的嵩阳书院。
他在里面待了整整八个月。
出来的那天，他觉得自己的一部分永远留在了那间白色的房间里。
因为他喜欢男人。
高中时，他的课桌上总是被写满污言秽语，书包里会被倒进垃圾。
体育课分组，永远没人愿意跟他一队，好像他身上带着什么肮脏的病毒。
因为他喜欢男人。
工作后，同事看他眼神都带着若有若无的探究和鄙夷。
一次聚餐，他不过和一个男同事多说了几句话。
第二天全公司就开始流传他“骚扰”男同事的谣言。
他很快就被“优化”掉了。
世界变了？
多元了？
包容了？
是啊，表面上是这样。
他找到了同类，网络上，酒吧里，到处都是。
可那又怎么样？
聚在一起，不过是抱团取暖，互相舔舐伤口。
走出那个圈子，他依然是别人眼中的“异类”，是李梓同嘴里“连男人都算不上的废物”。
“废物……”
他脑海里闪过李梓同昨天的鄙夷，还有那记响亮的耳光，脸颊似乎又隐隐作痛。
那不仅仅是疼痛，更是将他最后一点尊严踩在脚下的羞辱。
他停下脚步，抬头。
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金夫人”化妆品店门口。
店里的灯光已经熄灭。
一个年轻的女店员正拿着钥匙，准备锁上玻璃门。
蒋臣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声音不高：
“别锁门。”
“啊！”女店员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一哆嗦，钥匙差点脱手。
她没好气地回头，语气冲得很：
“谁啊！走路没声……”
话说到一半，卡在了喉咙里。
看清是蒋臣后，小张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表情变得极其尴尬和慌乱，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
“蒋…蒋先生…”
她嗫嚅着，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背地里她和姐妹们没少嘲笑这个“吃软饭的”、“同妻的老公”。
此刻被正主撞见，虽不知他是否听见，但那冰冷的眼神足以让她无地自容。
“我…我这就走！”
小张几乎是落荒而逃，连账本都忘了拿。
蒋臣站在原地。
冷冷地看着那个仓惶逃离的背影，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
他知道这些店员背后是怎么议论他的。
“吃软饭的”。
“老板那个废物老公”。
“大母0”
……
等着吧。
他在心里默念，一股偏执的火焰在眼底燃烧。
等今天过后……
这一切都将改变。
这个令人作呕的世界，这些戴着面具的人……都将被重塑。
我将创造……
一个属于我自己的世界。
一个再也不会有人用那种眼神看我，一个我能真正掌控一切的世界。
…………
不远处的街角。
一个锃光瓦亮的大光头贼兮兮地缩了回去。
这人正是释天。
他身后。
严家俊一脸想死的表情，用力拽着他的僧袍袖子：
“我的活祖宗！你他妈疯了！边队的话你当放屁是吧？禁足！抄经！你全忘了？还敢用他心通控制我出来！快回去！算我求你了！”
释天被他扯得晃了一下，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低吼道：
“闭嘴！你懂个屁！佛爷我面壁三天，灵光乍现！那小少妇李梓同，脾气火爆，目中无人，她老公是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在家里连大气都不敢喘！这种长期被压抑的人，心理最容易扭曲！是最可能走极端的！”
他一边说，一边又贼头贼脑地探出半个光头，朝金夫人门口张望，嘴里还不停：
“再说了，那天晚上她自己也说过，说她老公是个神神叨叨的……卧槽！出来了！老子没猜错！快看！”
严家俊被他最后一句惊得也顾不上抱怨了，连忙跟着探出头。
只见金夫人店门口。
蒋臣并没有离开，而是再次推开了那扇并未锁死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没过多久，他就重新走了出来。
手里赫然多了一个细长的木盒子，看那形状长度。
与之前李梓同取走的那个装银剑的盒子一般无二。
蒋臣抱着盒子，警惕地左右看了看。
然后低着头，步履匆匆地向着街道更深处，那片老城区方向走去。
“看见没！看见没！”释天激动地直拍严家俊的胳膊：
“鬼鬼祟祟，还折返回去拿东西！那盒子里肯定是那把剑！这孙子绝对有问题！”
严家俊也皱起了眉头，蒋臣这番举动确实透着古怪：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赶紧通知边队？”
“通知个毛！”释天瞪了他一眼：
“等请示完，黄花菜都凉了！这小子一看就是要去干见不得人的勾当！机会稍纵即逝，懂不懂？”
“可是规定……”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你想一辈子当预备队员，被那个冰块脸（指边彦博）看不起吗？”
释天开始熟练地画饼加激将：
“跟着佛爷我，这次保证没错！抓他个现行，看谁还敢说我们是废物组合！”
严家俊内心天人交战。
一边是严格的纪律和对释天的不信任。
另一边又确实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和“立功”的可能性所吸引。
他看着蒋臣即将消失在街角的背影，一咬牙一跺脚：
“…就…就跟去看看！说好了，只跟踪，绝对不动手！一旦发现有情况，立刻上报！”
“放心放心！佛爷我心里有数！”
释天满口答应，一把拉住严家俊：
“快！跟紧了，别跟丢了！”
两人如同做贼一般，借着行人和街边设施的掩护，远远地吊在蒋臣身后。
向着那片灯光愈发昏暗的老城区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