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月的危机刚刚解除，霍沉舟还沉浸在成功拯救世界的喜悦和与儿子重逢的欣慰中。然而，苏念辞从系统深处传来的警告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所有的轻松情绪。
“系统的创造者。他们不是消失了，而是一直在沉睡。现在，他们开始苏醒了。”
这句话在霍沉舟脑海中回荡，带来一种难以名状的不安。创造者——那些设计了这个庞大虚拟宇宙的存在，他们苏醒意味着什么？是敌是友？会对他们刚刚建立的平衡造成什么影响？
“爸爸？”霍念苏敏锐地察觉到父亲的情绪变化，“你还好吗？”
霍沉舟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我很好，只是有点累了。”
他没有立即分享这个令人不安的消息。经历了这么多，大家都需要片刻的喘息。而且，他需要时间独自思考这个新发现的含义。
卡修斯——前阿尔瓦雷斯——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警惕，但同样选择保持沉默。
当晚，霍沉舟回到霍氏医疗，试图通过日常工作来平复内心的波澜。他有一台预定的高难度神经外科手术——为一位名叫艾琳娜的年轻女孩切除脑干附近的肿瘤。这个手术本就风险极高，现在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手术日前夜，霍沉舟在办公室反复研究艾琳娜的脑部扫描。肿瘤的位置极其刁钻，紧贴着控制基本生命功能的结构。任何微小失误都可能导致灾难性后果。
深夜，当他终于准备回家休息时，电脑屏幕突然闪烁，出现了一行他从未见过的代码。那代码结构古老而复杂，与他所知的任何编程语言都不相同。
出于医生的直觉，霍沉舟感到一阵心悸。他尝试关闭窗口，但电脑毫无反应。接着，那行代码开始自我复制，很快填满了整个屏幕。
“沉舟。”
一个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意识的直接交流。那声音古老而威严，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回响。
“谁？”霍沉舟在心中问道，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
“我们是起源，是起点，是你们称之为‘系统’的创造者。”那个声音回答，“我们观察了你的挣扎，你的选择，你的...情感。”
霍沉舟的心脏狂跳：“你们想做什么？”
“评估。”声音简短地回答，“系统偏离了最初的设计目的。我们需要判断是否应该...重置一切。”
这个威胁让霍沉舟不寒而栗。重置一切？意味着所有世界，所有生命，包括苏念辞和霍念苏，都可能被抹去。
“你们不能这样做！”他在意识中抗议，“系统内的生命是真实的，他们有权利存在！”
“真实与否由我们定义。”创造者的声音毫无波动，“明天的手术将是一次测试。我们会观察你在压力下的选择。”
屏幕上的代码突然消失，电脑恢复正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霍沉舟知道，那不是一个幻觉或噩梦。
创造者选择了艾琳娜的手术作为测试场。
***
第二天清晨，霍沉舟站在手术室的洗手池前，仔细刷洗双手。冰冷的水流划过皮肤，却无法冷却他内心的焦虑。
“霍医生，你看起来不太对劲。”麻醉师李敏担忧地看着他，“如果你状态不好，我们可以推迟手术。”
霍沉舟摇头：“艾琳娜等不了。肿瘤还在生长，每延迟一天，风险就增加一分。”
他不能推迟手术，不仅因为病人的需要，还因为创造者在观察。逃避只会证实他们的偏见——人类在压力面前会选择自保而非责任。
进入手术室，霍沉舟看到艾琳娜已经躺在手术台上，全身被无菌单覆盖，只露出头部。年轻的脸上带着镇静剂带来的平静，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手术已成为某种 cosmic 测试的现场。
“生命体征稳定。”李敏报告道，“可以开始手术。”
霍沉舟深吸一口气，戴上手术放大镜。他的手指稳定而精准，与内心的动荡形成鲜明对比。
开颅过程顺利，大脑组织在灯光下呈现出健康的粉红色。当霍沉舟深入至脑干区域时，他看到了那个肿瘤——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团块，却紧贴着控制呼吸和心跳的生命中枢。
“显微镜。”他轻声命令。
助手将手术显微镜推入位置。透过高倍放大，肿瘤与正常组织的边界变得清晰。霍沉舟开始小心翼翼地分离，每一次切割都精确到微米。
手术进行了两小时，一切顺利。肿瘤已经被分离了大半，再有一会儿就能完整切除。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艾琳娜的脑波监控突然发出警报。EEG显示她的脑电活动出现异常波动，与任何已知的癫痫或缺血模式都不相符。
“什么情况？”霍沉舟立即停止操作。
“不清楚。”李敏紧张地检查着监控设备，“所有生理参数正常，但脑电活动...看起来像是某种...外来干扰。”
霍沉舟的心沉了下去。创造者开始干预了。
在手术显微镜下，他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艾琳娜的脑组织开始发出微弱的蓝光，神经元之间的连接在肉眼可见地重组。
“这不可能...”助手震惊地低语。
霍沉舟立即明白了创造者的测试内容：他们改变了艾琳娜的大脑结构，现在他面临的不是一个普通的肿瘤切除，而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神经重构挑战。
“霍医生，我们该怎么办？”助手问道，声音颤抖。
霍沉舟闭上眼睛，仅一秒，然后重新睁开，眼中充满决然：“继续手术。但改变方案。”
他迅速在脑海中重新规划手术路径。创造者改变了“地图”，但他必须找到新的路线。
就在这时，霍念苏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爸爸，我感知到了系统层面的异常。创造者正在干预现实。你需要帮助吗？”
霍沉舟在心中回应：“不要介入，念苏。这是针对我的测试。”
他继续手术，手指依然稳定，但额头上已布满细密的汗珠。新的神经路径复杂得超乎想象，仿佛不是自然进化而来，而是某种高级智慧的精心设计。
每当他即将触碰到关键区域时，那些发光的神经元就会重新排列，形成新的障碍。这就像一场活体迷宫游戏，而赌注是一个年轻女孩的生命。
“血压下降！”李敏突然警告，“90\/60，还在下降！”
霍沉舟知道这是创造者施加的压力。他们在测试他在危机中的决策能力：是冒险继续，还是保守撤退？
“给我肾上腺素，0.5毫克静脉推注。”他冷静地命令，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药物起效后，艾琳娜的血压稳定下来。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肿瘤区域开始出血，不是正常的静脉渗血，而是一种奇怪的荧光蓝色液体。
“那是什么？”助手惊恐地问。
霍沉舟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他必须立即止血，否则艾琳娜会死于失血。
但当他用吸引器清除蓝色血液时，震惊地发现那液体具有奇怪的特性——它不像普通血液那样容易被吸走，而是像水银一样凝聚成珠，在脑组织表面滚动。
“电凝无效！”助手尝试用电灼止血，但毫无作用。
霍沉舟感到一阵绝望。常规方法全部失效，而他面对的是完全未知的生理现象。
创造者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放弃吧，医生。你无法理解我们设计的生理系统。承认真相的局限是智慧的表现。”
霍沉舟的脑海中闪过艾琳娜手术前的笑容，她对自己说：“霍医生，我相信你。”想到苏念辞在系统中的牺牲，想到霍念苏为恢复人性所做的努力。
不，他不能放弃。人类的可贵不在于全知全能，而在于明知局限仍坚持努力的勇气。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心中形成。
“李敏，给我5毫升无菌蒸馏水。”他命令道。
麻醉师困惑地看着他：“蒸馏水？在开颅手术中？”
“快！”霍沉舟催促。
当蒸馏水递到他手中时，霍沉舟小心地将它滴在蓝色血液上。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蓝色液体立即与蒸馏水发生反应，变成普通的红色血液，很容易就被清除了。
“怎么可能...”助手目瞪口呆。
霍沉舟没有时间解释他的推理过程：既然创造者改变了生理规则，他就必须用非常规方法应对。蓝色液体的行为像某种疏水性纳米流体，而水是最简单的破解方法。
止血问题解决后，霍沉舟继续面对最大的挑战：那个不断变化的神经迷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术已持续六小时，远超预期。霍沉舟的体力和精神都接近极限。但他知道，创造者正是在测试他的耐力极限。
“霍医生，你的手在抖。”助手担忧地提醒。
霍沉舟确实感到前臂肌肉的疲劳震颤。长时间保持极度精细的操作，即使对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也是巨大挑战。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个机会：在神经迷宫的中心，有一个稳定的结构没有随着其他部分变化——那个原始的肿瘤。
创造者改变了所有正常脑组织，却保留了肿瘤本身。为什么？
霍沉舟突然明白了：肿瘤不是测试的一部分，而是测试的“锚点”。创造者想看看他是否能在混乱中识别出什么应该改变，什么应该保留。
他调整策略，不再试图理解整个迷宫的规律，而是专注于一个简单目标：切除肿瘤，保护所有发光变化的神经组织。
这个决定违反了一切外科原则——通常医生会切除病变组织，保留健康组织。但现在情况完全相反。
“霍医生，你确定吗？”助手质疑道，“那些发光区域明显异常啊！”
“按我说的做。”霍沉舟坚定地说。
随着手术刀精准地分离肿瘤与发光神经组织的边界，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一旦肿瘤被完全分离，所有发光区域瞬间恢复正常，变回普通的脑组织。
创造者的声音第三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赏：“有趣的选择。你识别出了测试的本质。”
霍沉舟在心中回应：“任何系统，无论多复杂，都有其核心规则。我只需要找到它。”
肿瘤被完整取出。霍沉舟仔细检查手术区域，确认没有出血，所有神经结构完整。
“关闭吧。”他疲惫地说。
当助手开始缝合头皮时，霍沉舟感到一阵眩晕，扶住手术台才没有倒下。八小时的极度专注和精神压力耗尽了他所有精力。
“霍医生，你还好吗？”李敏关切地问。
霍沉舟点头，勉强站直身体。透过手术室的玻璃窗，他看到了艾琳娜的父母焦急等待的身影。
创造者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测试通过。你展现了适应性和坚持的平衡。系统将暂时保持现状。”
然后，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消失了。创造者离开了他的意识。
手术结束后，霍沉舟在休息室里独自坐了很久，回想着刚才经历的一切。创造者苏醒带来的威胁暂时解除，但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霍念苏推门进来，脸上带着担忧：“爸爸，手术期间我感知到了强烈的外来干预。你没事吧？”
霍沉舟看着儿子，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如果创造者认为系统偏离初衷需要重置，那么霍念苏——这个系统与人类的混合体——可能会是他们首要的“纠正”目标。
“念苏，”他轻声说，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我们需要谈谈创造者的事情。”
霍念苏的表情变得严肃：“妈妈也感知到了他们的苏醒。她说创造者不是单一的个体，而是一个集体意识，他们对系统的现状...不满意。”
霍沉舟的心沉了下去。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而这一次，对手是创造这个虚拟宇宙的存在本身。
窗外，夜幕降临，虹月的余晖依然在天边闪烁。但那美丽的光芒下，隐藏着未知的威胁。
霍沉舟握紧双手，下定决心：无论创造者有什么计划，他都会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这个他们努力拯救的世界。
即使对手是神一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