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的雾气像打翻的牛奶，浓得化不开。沈砚举着老卡师给的铜哨子，哨身冰凉的触感贴着掌心，像块刚从井里捞出来的鹅卵石。脚下的淤泥“咕叽咕叽”地响，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胖虎哥没熬好的浆糊里，鞋帮子上沾满了深绿色的水草，像穿了双毛茸茸的绿靴子。
“这鬼地方，比腐骨林还瘆人。”老周用斧头砍断挡路的毒藤，藤汁溅在石头上，“滋滋”冒起白烟，像撒了把辣椒面，“瘴气闻着甜腻腻的，像瑶瑶偷藏的蜂蜜糖，可别是‘糖衣炮弹’。”
“化学课叫‘挥发性生物碱’。”沈砚从布袋里掏出块湿布，往上面撒了把薄荷粉末，递给瑶瑶，“捂住口鼻，这玩意儿能刺激神经，让大脑‘乱码’。就像电脑中病毒，屏幕上全是花的。”
瑶瑶把湿布按在小脸上，薄荷的清凉顺着鼻孔钻进去，打了个激灵：“像吃了冰薄荷糖！大脑乱码是不是会看见会跳舞的石头？物理课说‘光的折射’会让人看错东西，瘴气是不是也会‘折射’眼睛？”
哑女突然拉住瑶瑶的手，在速写本上画了个冒着绿烟的沼泽，旁边用红笔圈出几个气泡——气泡里画着张牙舞爪的影子，像瘦猴讲的影鳄传说。她又画了个箭头指向沼泽边缘的水流，旁边写着“气稀”，意思是靠近水的地方瘴气浓度低。
“哑女姐姐说得对！”沈砚指着水流方向，“物理课的‘对流运动’——水蒸发吸热，带动空气流动，瘴气会被吹散。就像烧开水时，热气会往上跑，不会总闷在锅底。”
瘦猴扛着土电话的铁皮罐头，早就按捺不住，像只刚出笼的兔子往前窜：“小哥，快看！那边有发光的草！是不是水凝神草？”他脚下一滑，“噗通”摔了个屁股墩，淤泥溅了满脸，活像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泥鳅。
“急什么！”老周一把拽住他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拉回来，“老卡师说沼泽里的‘鬼火草’也会发光，吃了能看见你太奶奶。”
瘦猴抹了把脸上的泥，突然抽了抽鼻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迷雾深处：“不对……这味儿……是艾草香！我娘以前总用艾草编蚂蚱，就是这个味儿！”他甩开老周的手，跌跌撞撞往前跑，嘴里嘟囔着，“娘？娘你是不是来接我了？我就知道你没走……”
“坏了，这小子中招了！”沈砚心里咯噔一下。瘦猴娘在影灾里失踪时，确实总带着艾草编的草蚂蚱——瘴气里的生物碱果然勾起了他的幻觉。物理课的“神经递质紊乱”原理突然浮现：生物碱模拟了大脑中的“多巴胺”或“血清素”，让神经信号传错了路，把影鳄的腥气当成了艾草香，把晃动的黑影当成了亲娘。
“瘦猴回来！”老周举着斧头追上去，可迷雾像堵墙，瘦猴的身影转眼就只剩个模糊的轮廓。沈砚赶紧激活轻羽迅捷卡，拉着瑶瑶往前冲，哑女紧随其后，速写本上的“影鳄”图案正闪着红光，像个危险警报器。
没跑几步，就听见瘦猴带着哭腔的喊声：“娘！你别走！我给你带了烤土豆！你以前总说我烤的土豆比蜜还甜……”
沈砚拨开眼前的雾气，心脏猛地一缩——瘦猴正抱着一截布满青黑色鳞片的“树干”，那“树干”上沾着湿漉漉的黏液，在雾中泛着幽光，赫然是影鳄的尾巴！而影鳄庞大的身躯正隐在迷雾里，绿豆大的眼睛闪着绿光，像两盏挂在沼泽里的坏灯笼，嘴巴半张着，露出锯齿般的獠牙，涎水“滴答滴答”落在淤泥里，砸出小小的坑。
“娘，你的衣服怎么这么凉？”瘦猴还在傻乐，伸手去摸影鳄的鳞片，“是不是沼泽里冷？我把我的破棉袄给你穿……”
“穿你个头！那是影鳄！”老周气得直跺脚，举起斧头就要冲，却被沈砚一把拉住。
“别冲动！”沈砚压低声音，从药篓里掏出卡坯和研磨好的艾草粉、薄荷粉，“影鳄的鳞片能吸灵能，斧头砍上去没用。得先把瘦猴弄醒！”他抓起瑶瑶的歪太阳卡，往卡坯上撒艾草粉，又滴了几滴薄荷汁，银线在卡坯上飞快游走，画出三道旋转的“风纹”——这是物理课的“气流加速纹”，能让卡片扇动时产生更强的风。
“哥，这是‘吹跑幻觉卡’？”瑶瑶举着湿布，小脑袋凑过来，“薄荷粉像小风扇，把瘦猴哥脑子里的‘娘影子’吹跑？”
“是‘提神卡’。”沈砚用银线把艾草粉和薄荷粉固定在卡坯上，卡面瞬间泛起淡淡的青光，像撒了把碎星星，“薄荷里的‘薄荷醇’能刺激鼻腔神经，艾草的‘桉叶素’能让大脑清醒。物理课的‘扩散现象’——扇动卡片，让香味跑得更快，像给瘦猴的鼻子装个‘信号接收器’，把错乱的神经信号‘调回正常频道’。”
哑女突然从速写本上撕下一页画着太阳的纸，塞进沈砚手里——纸上的太阳边缘画着细密的锯齿纹，是她偷偷加的“聚风纹”，能让风纹效果翻倍。沈砚心里一暖，握紧卡片冲向瘦猴。
影鳄似乎察觉到动静，尾巴猛地一甩，瘦猴“哎呀”一声被甩到地上，却还傻呵呵地笑：“娘你别闹！我给你编个艾草蚂蚱……”
“瘦猴！看招！”沈砚激活提神卡，银线风纹“呼”地转起来，卡片扇出带着艾草和薄荷香的风，直往瘦猴脸上扑。
“阿嚏！”瘦猴被呛得打了个大喷嚏，迷蒙的眼睛突然睁大，看清了眼前的“娘”——青黑色的鳞片，滴着涎水的獠牙，绿豆大的绿眼睛正死死盯着他，像两盏要吃人的灯笼。
“妈呀！”瘦猴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屁股墩在淤泥里蹭出老远，“影鳄！是影鳄！娘救命啊！”
影鳄被薄荷和艾草的气味刺激，烦躁地甩了甩尾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吼，像开水壶快烧开时的动静。沈砚趁机把瘦猴拽到身后，举起铜哨子就要吹——老卡师说吹三声能驱鳄。
“等等！”瑶瑶突然举着歪太阳卡跑过来，银线太阳在雾中亮起来，“哥，它怕光！物理课的‘趋避性’！蛾子扑火，鳄鱼怕光！”
影鳄的眼睛果然眯了眯，似乎被太阳卡的光芒刺到。沈砚突然想起老卡师说的“逆反射结构”，但此刻太阳卡的光加上提神卡的气味，竟然让它迟疑了——或许气味比光线更让它讨厌？就像人闻到刺鼻的消毒水会躲开，哪怕眼前有光。
“快撤！”沈砚拉着瘦猴，老周抱起瑶瑶，哑女在前面带路，顺着水流方向往瘴气稀薄的地方跑。影鳄在后面低吼了几声，庞大的身躯在雾中搅动了几下，终究没追上来，大概是觉得这几个浑身艾草味的“小点心”不值得费劲。
跑出老远，直到脚下的淤泥变成硬土，迷雾淡得能看见天上的云，几人才瘫坐在地上喘气。瘦猴捂着胸口，脸还白着，嘴里嘟囔：“吓死我了……我娘才不长鳞片呢……她编的艾草蚂蚱比我这破棉袄软和多了……”
“知道怕了？”老周拍了他后脑勺一下，“让你别乱跑，偏不听！差点成了鳄鱼的下午茶！”
瑶瑶从老周怀里挣下来，举着提神卡闻了闻：“哥，这卡片真香！像薄荷艾草味的饼干！以后我们把它挂在脖子上，就不怕瘴气‘乱码’了！”
沈砚看着卡片上还在泛光的风纹，突然笑了：“物理课说‘实践出真知’，这次算搞明白瘴气的‘攻击方式’了——以后进沼泽，每人带三张提神卡，湿布不离手，跟着哑女的‘气流图’走，保准安全。”
哑女蹲在旁边，速写本上已经画好了沼泽地图，瘴气浓度用不同颜色标注：深绿是“大脑乱码区”，浅绿是“小心打喷嚏区”，白色是“安全啃土豆区”。瑶瑶指着“安全区”里画的水蓝色草：“水凝神草！我们快去找它！找到就能给哥做‘不炸卡的药’了！”
瘦猴突然从淤泥里摸出个东西，举起来一看——是半截艾草编的蚂蚱，翅膀断了一只，却还能看出编得精巧。他愣了愣，突然把蚂蚱揣进怀里，抹了把脸：“娘肯定在天上看着呢……她知道我没给鳄鱼当点心。”
沈砚拍了拍他的肩膀，阳光透过薄雾洒下来，照在提神卡上，艾草和薄荷的香味混着泥土的腥气，竟有种奇异的安心感。沼泽的瘴气虽然能让人“乱码”，但只要有科学的“杀毒软件”（提神卡）和靠谱的“队友防火墙”，再深的迷雾，总能找到透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