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间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度过。
明余起初还端着架子,声称自己早已辟谷,无需进食这等凡俗之物。
但在景安拿起勺子,将饭菜递到他嘴边时,他还是颇为勉为其难地张口吃了下去。
那场面,让旁观的人都觉得有些没眼看。
饭后的明余更是兴致勃勃地拉着周临,开始“传授”所谓的“引气入体”之法,什么感应天地灵气,什么运转周天。
周临则听得一脸认真,时不时还跟着比划两下,嘴里念念有词。
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看得旁边的景安和季肆连连扶额,满脸写着无奈与心累。
晏阡墨对于换房间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他在疗养院里,除了身上这套病号服,几乎没有什么个人物品。
离开原本的病房时,慕笙歌走在前方引路。
晏阡墨的脚步不紧不慢,从最初落后半步,到不知不觉间与慕笙歌并肩而行。
走廊空旷安静,两人的手臂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手背在不经意间一次次地轻微碰撞,带来细微的触感。
不知是谁动了心思,在某次碰撞里试探性地勾连。
等到晏阡墨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自然而然地与慕笙歌十指相扣,
掌心紧密相贴,传递着彼此的温度。
明余的单人病房比双人病房稍小一些,布置简洁,
空气中弥漫着比别处更浓一些的消毒水气味,但床铺和用品都已经收拾妥当。
慕笙歌将他带到门口,例行公事地叮嘱道:
“如果半夜感觉任何不适,或者有其他事情,记得按呼叫铃。”
晏阡墨站在门口,目光扫过这间陌生的病房,最后落回到慕笙歌被走廊灯光勾勒出柔和轮廓的侧脸上。
他紧了紧两人依旧交握的手,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低沉:
“你今晚值班?”
慕笙歌微微偏头,镜片后的眼眸看不出情绪:
“不值。但呼叫铃连通护士站,随时有人响应。”
这个回答并不是晏阡墨想听的。
他没有松开手,反而借着交握的力道,将慕笙歌往病房里轻轻带了一步,自己也顺势踏入房门。
病房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将走廊的光线与声音隔绝在外。
室内只开了床头一盏小灯,光线昏黄,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光洁的地板上,拉得很长。
“这里消毒水味道有点重。”
晏阡墨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视线却依旧锁在慕笙歌脸上,像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慕笙歌抬眼看了看他“刚彻底消毒过,正常。”随即他试图抽回手,却发现晏阡墨握得很紧。
“慕医生。”
晏阡墨向前逼近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能清晰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程度,
“你没有什么别的要对我说的吗?”
他的目光锐利,带着探究,似乎要穿透那副冷静自持的医生外壳,看清里面藏着的真实。
慕笙歌沉默地与晏阡墨对视着,昏黄的灯光下,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挡了眸中可能泄露的情绪。
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开口:“按时休息,有助于病情稳定。”
又是这种公式化的回答。
晏阡墨眼底掠过些许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不肯放弃的执拗。
他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碰了碰慕笙歌耳侧柔软的黑发。
“只是这样?”晏阡墨低声问,气息拂过慕笙歌的耳廓。
慕笙歌的身体僵硬一瞬。
他垂下眼睫,避开了晏阡墨过于灼人的视线,目光落在两人依旧紧握的手上,声音轻飘飘的散在空气里:
“……晚安。”
说完这两个字,慕笙歌再次尝试抽手。
晏阡墨没有再坚持,顺从地松开了力道。
手指分离的瞬间,一丝微凉的空气钻入掌心,带走了那份短暂的温热。
慕笙歌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暧昧的距离,转身,手搭上了门把手。
“好好休息。”
他没有回头,留下最后一句叮嘱,便开门走了出去。
房门再次合拢,病房里彻底只剩下晏阡墨一人,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木质冷香。
【任务进度80%】886晃晃悠悠地飘在半空,电子音带着点雀跃,【宿主夫这是快要想起来了吗?】
“或许?”慕笙歌站在走廊的阴影里,带着了然的笑意,轻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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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阡墨躺在陌生的病床上,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间,只感觉腰间被一条手臂熟练地揽住。
紧接着,颈后敏感的皮肤上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如同羽毛拂过,
又带着细微的吮吸力道,那人似乎是故意的,在那里留下了一连串星星点点的隐秘吻痕……
神明点化了一根白色蜡烛,并为其取名“慕笙歌”的事情,很快就在与他相熟的同僚间传开了。
一位关系尚可的同事找到他,脸上写满了不解与不赞同:
“晏阡墨,你怎么会平白耗费自身神力,去点化那么一个……小玩意儿?”
在同事看来,这完全是毫无意义,浪费力量的行为。
毕竟在此之前的漫长神生里,晏阡墨行事向来以冷漠和效率着称,
甚至对极乐欲界里不断重复的生死轮回流露出明显的厌倦。
如今这番举动,实在令人费解。
晏阡墨当时正倚在神座扶手上,闻言懒懒地抬了抬眼皮,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讽:
“规则允许其他神明潜入副本,和那些玩家玩什么强制爱的游戏,怎么到了我这里,点化根蜡烛陪我说说话,就不行了?”
他前几天带着刚化形,还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笙笙去某个副本见识的时候,
可是看得分明,他另一位同僚正把一个玩家按在窗台上,吻得难舍难分。
而当天晚上,晏阡墨亲手养出来的、学什么都很快的笙笙,就红着脸,拉着他的衣角,
将他推倒在神座里,磕磕绊绊地想要实践一下白天看到的知识……
同事:“……”他似乎完全没料到其他同僚私下里玩得这么花,被噎了一下。
沉默片刻后,才重新找到重点,语气严肃起来: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擅自点化生灵,这是规矩!”
晏阡墨骨子里向来是有些反骨在身上的,被同事这么一指责,
反而被点起了火气,语气也冷了下来:
“我不仅要点化,我还要给他一个正式的神位。”
同事彻底噎住,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晏阡墨,神位又不是路边随手就能捡来的大白菜!代表着权柄与责任,你……”
“你如果真要一意孤行,”同事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到,口不择言地激将道,
“有本事你就把自己的神位直接让给他!”
晏阡墨想也不想,斩钉截铁地回道,声音决绝:
“有何不可?神位给笙笙,我自己不要这神位也无妨。”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同事气得脸色涨红。
擅自转让神位是明令禁止的重罪,他本想劝晏阡墨收敛些,
好歹保住神位和自身,没想到对方竟然偏执至此。
晏阡墨这脾气总是这样,一旦认定,九头星界兽都拉不回来,他想保也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