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潭监狱沉重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叶楚,或者说,现在更应该称他为叶玄,站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这空气浑浊,带着都市的尾气和尘埃,远不如他记忆中仙界瑶池的仙气沁人心脾,却无比真实。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夹克,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与这具年轻身体极不相符的玩味笑容。
“玄天尊…竟会沦落至此,真是造化弄人。”
他的意识是三天前彻底苏醒的。原本这具身体的主人叶楚,在得知自己出狱后竟要被家族安排去给一个植物人冲喜,急怒攻心之下,体内那缕本就狂暴的怨龙气彻底失控,瞬间冲垮了他年轻的心脉。
而就在魂魄即将消散的刹那,自遥远时空之外,一道更为强大、饱经沧桑的至尊神魂,感应到了这具同源(皆具龙气)且濒死的躯体,强行融合了进来。
仙界至尊玄天尊,于探索上古秘境时被最信任的兄弟与道侣联手暗算,肉身崩毁,元神凭借一件异宝勉强破开虚空遁走,浑浑噩噩间竟附在了这个刚死的少年身上。
记忆融合的瞬间,叶玄便明白了这具身体的全部过往:顶罪入狱、师父教诲、怨龙之气、叶家无情、以及那桩荒唐的冲喜婚约。
“真龙骨被挖?难怪会产生这怨龙气。倒是与本尊的九龙至尊体有几分渊源,可惜驳杂不纯,戾气太重。”叶玄内视着体内那缕横冲直撞的黑色龙气,微微皱眉。这怨龙气对原本的叶楚是催命符,但对他这位曾掌控万龙朝拜的玄天尊而言,不过是条不听话的小泥鳅。
“当务之急,是找个安静地方,初步炼化这缕怨龙气,引气入体,重新踏上修行之路。否则这具脆弱身体,撑不了多久。”叶玄心中定计,“至于叶家…还有那场暗算…”
他眼中闪过一丝冰寒彻骨的杀意,那杀意如此深沉,让偶尔路过的人都感到一阵莫名寒意,下意识地远离这个看似落魄的年轻人。
仙尊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收敛所有气息,眼神重新变得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刚刚出狱者的茫然和无措,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去叶家别墅。”
……
叶家别墅。
管家看着眼前这个衣着寒酸、风尘仆仆的少年,眼中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一丝轻蔑。但想到老爷夫人的吩咐,还是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楚少爷,您回来了,老爷和夫人等候多时了。”
叶玄淡淡点头,嗯了一声,一副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样子。
走进富丽堂皇的客厅,叶天成和谢雨珊立刻表演般地迎了上来。
“小楚!我的儿啊!这三年你受苦了!”叶天成抓住他的胳膊,表情痛心疾首。
“瘦了,也黑了…在里面没少遭罪吧?等着,妈这就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补补!”谢雨珊也跟着抹眼泪,只是那眼泪多少有些敷衍。
若是以前的叶楚,或许会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情”冲昏头脑,甚至感激涕零。
但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叶玄。
他静静地看着两人表演,灵魂深处属于玄天尊的视角,让他仿佛在观看一场拙劣的戏剧。他能清晰看到叶天成眼底深处的算计,能听到谢雨珊语气中那微不可查的不耐烦。
他甚至有闲心品评了一下:“演技浮夸,情感空洞,道心…哦不,心术不正。”
他配合着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拘谨和感动,低声道:“爸,妈,我没事。”
一番虚情假意的关怀后,叶天成终于图穷匕见,说出了那桩“门当户对”的婚事。
“……小楚啊,姜家那可是咱们江都真正的豪门望族!你虽然只是入赘,但只要你好好伺候姜小姐,下半辈子绝对是锦衣玉食,享不尽的富贵!这可是爸好不容易为你争取来的机会啊!”
叶玄心中冷笑。
果然如此。
他面上却适当地露出震惊、错愕、以及一丝屈辱,仿佛难以接受自己要娶一个植物人,声音都有些发颤:“为…为什么是我?大哥和二哥他们…”
谢雨珊立刻接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逼迫:“哎呦,小楚,你大哥二哥他们都有正经事业要忙,哪能去入赘啊?你刚出来,一无所有,这现成的富贵别人求都求不来呢!你可要懂得珍惜,为家里分忧啊!”
叶天成拍拍他的肩,一副为你好的样子:“是啊,小楚,你总要为自己谋个出路。难道你想一辈子被人指着脊梁骨说是个劳改犯?”
软硬兼施,道德绑架。
若是原主,此刻恐怕早已被打击得体无完肤,自卑地接受命运。
叶玄低着头,沉默了片刻。
就在叶天成和谢雨珊以为他已经认命时,他忽然抬起头,脸上那丝懦弱和屈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两人心头莫名一悸的平静。
他目光清澈地看着叶天成,缓缓开口,问出了和原主一样的话,但语气却截然不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探究:
“爸,既然姜家这么好,为什么不让大哥或二哥去呢?”
叶天成和谢雨珊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他们看着眼前的叶楚,感觉他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还是那副眉眼,但眼神却深得像潭水,看得他们心里有些发毛。
叶天成强压下那丝怪异感,板起脸道:“你这孩子,怎么说不通呢?这是为你好!”
叶玄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嘲讽。
“是吗?”他轻轻吐出两个字,不再多言。
因为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这家人,从头至尾,都没有丝毫把他当亲人看待。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就好办了。
扮猪吃老虎,第一步,就是要先稳稳地当好这头“猪”。
他微微躬身,语气重新变得“顺从”:“好的,爸,妈,我知道了。这门亲事…我同意。”
叶天成和谢雨珊闻言,顿时长舒一口气,脸上重新堆起虚假的笑容。
“好好好!这才是爸的好儿子!”
“这就对了嘛!以后你就等着享福吧!”
两人心花怒放,丝毫没有察觉,他们眼中可以随意拿捏的弃子,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属于至尊的漠然和戏谑。
一场好戏,才刚刚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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