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娜一愣。
这个问题太过宏大,也太过飘渺。
自“大撕裂”事件发生以来,人类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如何对抗虚空异兽,如何求得生存上。
至于这三个悬于世界之顶的“天之痕”究竟为何物,为何出现……
那是属于先知、祭酒那等顶尖存在才需要思考的哲学问题。
沉默了片刻,让娜还是把自己知道的信息说了出来。
“先知大人曾经推测,三大‘天之痕’……它们可能是一个整体,是某种规则的具象化体现,就像是……是针对我们这个世界的某种‘枷锁’。”
枷锁?
陆禾闻言,不由笑了。
在凛冽的寒风中,那声意味深长的轻笑几不可闻。
“枷锁么?或许吧。”
他转过头,看着让娜,目光平静。
说出的话却如同一道惊雷,在少女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但也有可能……”
“它们是三个不同的‘祭坛’。”
“而祭品……”
“就是我们的世界。”
!!!
让娜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祭坛!
祭品!
这两个词,带着一种远古而邪恶的意味,像两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心脏!
枷锁,意味着束缚与限制,但终究有被打破的可能。
而祭坛与祭品,则代表着一场早已注定的、无法反抗的血腥献祭!
这是何等绝望,何等恐怖的猜测!
这句话,瞬间颠覆了她以往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
她几乎是本能地意识到,这绝不是陆禾的随口胡言。
这,极有可能是他逆斩六阶天灾,在最接近死亡与世界本源的瞬间,所窥见的一角真实!
这是足以动摇全球战略格局的绝密情报!
让娜的大脑一片空白,但身体的本能让她将这句话,每一个字,都死死地烙印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陆禾却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说完便转回头,继续眺望那无尽的黑色冰原。
他当然知道,这句话将在欧联高层,尤其是那位【凯撒】的心中,掀起何等滔天的巨浪。
这就够了。
“【凯撒】……”
陆禾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历史上那个多疑的独裁者,那个在遇刺前,会因为妻子的一个噩梦和占卜师的一句警告就犹豫不决的男人。”
“你最大的弱点,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对未知,对神鬼之说的敬畏与恐惧。”
“而我要做的,就是将你心中的这份恐惧,无限放大。”
他的说法十分飘忽,没有任何依据。
但越是如此,却越让人怀疑。
它会在凯撒的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一棵让他夜不能寐的参天大树。
这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让奥古斯都怀疑。
具体的内容不重要,主要是能引起奥古斯都自己去猜忌。
……
车队继续前行。
随着队伍越来越接近地图上那个用红色骷髅头标记的区域,空气中的威压也变得越来越强。
那种感觉,就像有一头远古的巨兽,正匍匐在前方的黑暗中,仅仅是无意识的呼吸,就让这片天地为之颤栗。
装甲车内的欧联天才们,脸色一个比一个苍白。
他们紧紧握着武器,手心满是冷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与他们的紧张不同,大秦队的几人依旧轻松。
白取心依旧嘎嘣嘎嘣地啃着什么,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乖乖,这气势,不愧是天灾啊!”
“老大,这玩意儿的核心肯定值老钱了!”
苏晓雨推了推眼镜,小声提醒道:“白取心,小声点,别吃了。”
这个没有日夜更迭的世界里,时间失去了意义。
车队一走,便是十几个小时。
当车载计时器显示已经过去了十六个小时后,整个车队终于缓缓停下。
前方,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冰川裂谷。
黑暗如同实质般向上飘散。
禁忌之渊!
那头准六阶的【四翼墟龙】,就在这深渊的底部苟延残喘。
让娜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心中充满了疑惑。
按照计划,这里应该早就被圣殿骑士团的主力部队围得水泄不通,怎么会如此……安静?
安静得诡异。
然而,陆禾却知道。
在这片看似空旷的冰原之下,在那些高耸的黑色冰山之后,不知隐藏了多少双眼睛,多少强大的气息。
圣殿骑士团,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他们之所以没有现身,只是因为他来了。
欧联高层为他这位“贵客”,临时打开了一道通往舞台中央的缺口。
车门打开,刺骨的寒风瞬间灌入。
陆禾第一个走下车,他身上的单薄黑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抬头,望向那道深渊。
深渊中,弥漫着浓郁的、化不开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希望。
一股股夹杂着暴虐与绝望气息的寒流,从下方不断涌出。
“陆教官……”
让娜紧跟着下车,快步走到他身边,脸上写满了担忧与不安。
她刚想说些什么,陆禾却已经迈开了脚步,径直朝着深渊边缘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异常坚定。
白取心、苏晓雨、王成武和洛冰四人,毫不犹豫地跟在他的身后,神情肃穆。
随行的那名欧联军官,也终于从车上下来。
他没有像之前一样保持沉默,而是快步上前,挡在了陆禾面前。
“陆教官,前方就是禁忌之渊,是禁区,根据规定,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
军官的语气很客气,并没有过多动作。
就像,只是单纯提醒。
陆禾停下脚步,甚至没有看他,目光依旧锁定着前方的黑暗深渊。
“我知道。”
他淡淡地开口。
“我就是要去那深渊看看。”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凝固!
所有欧联的学生都倒吸一口凉气,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陆禾。
去深渊看看?
那下面可是躺着一头准六阶的恐怖存在!
就算是重伤,那也是准六阶!
捏死他们这群一、二阶的菜鸟,不比捏死一只蚂蚁更费力!
“不行!”
让娜几乎是尖叫出声,她冲到陆禾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他。
“陆教官!你不能去!这是自杀!”
“你的身体……”她看了一眼陆禾身上那密布的裂痕,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你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任何战斗!”
“我们的任务只是在外围进行实战教学,不是来送死的!”
然而,面对让娜的激烈阻止,陆禾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名本该执行命令、阻止一切危险行为的欧联军官,此刻却一言不发,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他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这一幕,让娜看得清清楚楚。
她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个局。
一个针对陆禾的局!
陆禾看着眼前焦急万分的少女,又扫了一眼旁边沉默的军官,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大秦队其他四名队员的脸上。
他忽然笑了。
“让娜。”
他开口,声音还是那么沙哑。
“你说的没错。”
“但是……”
他转身,目光投向那片黑暗。
“有些东西,总要有人去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