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种不把天下权贵放在眼里，一心只想为老百姓做点事的眼神！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如同山崩海啸一般，疯狂地席卷了他的整个内心世界！
让他那套早已坚不可摧的认知体系，都开始出现了剧烈的动摇！
他忽然发现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无比震惊的事实！
这个他一直以为是胡闹的孙子！
这个他刚刚还动了杀心的孙子！
竟然……
竟然比他自己，还要懂他朱元璋！
他根本无法反驳！
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朱高迪的每一句话，每一个逻辑，用的全都是他朱元璋自己的“圣旨”，全都是他朱元璋自己当年立下的初心！
这他妈的，简直就是用他朱元璋的矛，去攻击他朱元璋自己建立起来的“祖宗之法”啊！
这根本就不是在辩论！
这是在诛心！
这是在用他自己的灵魂，来审判他自己啊！
那振聋发聩的质问，就如同凭空响起的一道神罚天雷，久久地回荡在奉天殿的上空，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加可怕的，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还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把朱高迪生吞活剥了的文官和藩王们，此刻全都傻了！
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像是被人当头狠狠地打了一闷棍，直接给打懵逼了！
他们一个个面色涨红，嘴唇哆嗦，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死死地盯着朱高迪！
那眼神里，充满了震撼、惊恐，以及一种被当众扒光了底裤的羞愤！
可偏偏！
他们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朱高迪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淬了剧毒的手术刀，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扎在了他们最虚伪、最不敢被人触碰的软肋上！
扎得他们鲜血淋漓！
扎得他们哑口无言！
朱高迪心中冷笑。
看吧，一群废物！
骂人的时候中气十足，一旦被人戳到肺管子，立刻就集体哑巴了！
奉天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死死地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那高高的龙椅之上，等待着那位大明朝的开创者，做出最终的裁决。
朱元璋的脸色，复杂到了极点！
那张饱经风霜的苍老脸庞上，神情变幻不定！
时而，是滔天的愤怒！
仿佛下一秒就要拍案而起，将这个胆敢颠覆祖制的孙子给当场格杀！
时而，又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仿佛朱高迪刚才那番话，彻底搅乱了他几十年来的认知，让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而在这愤怒与迷茫的深处，竟然还流露出了一丝…
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
欣赏！
没错！
就是欣赏！
朱高迪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老头子，被自己彻底干懵了！
他现在脑子里，估计已经是一团浆糊了！
就在这足以将人活活憋死的死寂之中！
朱允炆眼看着局势急转直下，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心中大急！
他知道，再不出手，就真的没机会了！
他猛地膝行几步，像条狗一样，直接爬到了朱元璋的御阶之下！
他抱着朱元璋的龙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泣声道：“皇爷爷！他这是在诡辩啊！”
“他这是在偷换概念啊！”
朱允炆的声音凄厉无比，充满了最后的疯狂！
“祖宗之法不可废啊！”
“您当年定下的优待士绅、分封宗室的规矩，那都是维系我大明江山安稳的基石！”
“岂能因他一个人的花言巧语而轻易动摇？！”
这一下，朱高炽也光速反应了过来！
他现在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连滚带爬地附和道：“是啊，皇爷爷！”
“允炆堂弟说的没错啊！”
“变法乃是国之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四弟此举，实在是太过激进，太过冒险了！”
朱高炽的声音里充满了“忧国忧民”的沉痛。
“一旦处置不当，天下的士人必然群起而攻之，届时各地烽烟四起，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就要毁于一旦了啊！”
“到那个时候，悔之晚矣啊，皇爷爷！”
我的天呐！
这两个家伙，果然是打不死的小强！
这么快就又找到了新的角度来攻击！
朱高迪心中暗骂。
他们俩这番话，看似是在为国分忧，实则阴险到了极点！
他们这是要把问题，从“对与错”的辩论，硬生生拉回到“稳定”和“风险”的层面！
这，恰恰是所有帝王最在乎的两件事！
果然！
底下那些刚刚还一脸死灰的文官们，一听到这话，瞬间又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没错没错！
稳定！
稳定压倒一切啊！
管他对不对，只要能威胁到稳定，那就是错的！
然而！
这一次，朱元璋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根本就没有再理会跪在脚下，如同两条疯狗一般狂吠的朱高炽和朱允炆。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像两把烧红了的铁钳，死死地，死死地锁定在朱高迪的身上！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正在进行着一场史无前例的天人交战！
朱高迪能清晰地看到，那张苍老的脸上，肌肉正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那双紧握着龙椅扶手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已经捏得发白了！
朱高迪心里清楚得很！
这老头子，此刻正在经历一场何等恐怖的内心风暴！
在他的脑海里，正有两个朱元璋，在进行着不死不休的搏杀！
一边，是他登基之后，为了稳固统治，亲手建立起来的，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政治格局！
这是他统治后期的核心思想！
这是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必须遵守的“祖制”！
而另一边！
是他当年还是个放牛娃，还是个淮右布衣时，那颗嫉恶如仇、眼里揉不进半点沙子，发誓要为天下所有穷苦人讨回一个公道的“初心”！
一个是他后期的“道”！
一个是他前期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