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承安与玄明和尚结盟后,两人在这片广袤而危险的黑森林中谨慎前行。有了玄明这位轮回境九重天的高手同行,寻常妖兽基本构不成威胁,两人推进的速度快了许多。
这一日,他们循着一条干涸的河床行走,隐约感觉到前方传来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似有道韵流转。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警惕与好奇,便悄然向波动源头摸去。
穿过一片茂密的荆棘丛,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处小小的山谷谷底,中央矗立着一块三丈高的黑色石碑。石碑古朴沧桑,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如蝌蚪的古老文字,那股奇异的道韵正是从石碑上散发出来的。
石碑周围,已经聚集了数人。正是来自西漠、擅长幻术蛊惑的“妙音仙子”,以及一位气息阴冷、身着黑袍的“幽影”,还有一位浑身笼罩在烈焰气息中的壮汉“炎狂”。他们正围着石碑,或凝神观看,或低声议论,眉头紧锁,显然都遇到了难题。
陈承安和玄明的到来,引起了三人的注意。妙音仙子掩口轻笑,眼波流转:“哟,又来了两位道友。可惜呀,这石碑上的东西,怕是与我们无缘呢,看得人头昏眼花。”她语气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炎狂冷哼一声,声如洪钟:“什么鬼画符!乱七八糟,白白浪费老子时间!”他脾气暴躁,似乎已经尝试过破解,却无功而返。
幽影只是冷冷地瞥了陈承安二人一眼,并未说话,继续盯着石碑,周身黑气缭绕,似乎在用某种秘法推演。
陈承安没有理会他们的嘲讽,目光落在石碑的文字上。这一看,连他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些文字他一个不识,但更诡异的是,字符的排列完全没有任何规律可言,东一个西一个,颠三倒四,就像是被人胡乱泼洒上去的,根本不成句读。强行观摩,只会觉得神识紊乱,头晕目眩。
“阿弥陀佛。”玄明和尚诵了声佛号,面色凝重,“此碑文……似乎蕴含某种至高道理,但这排列方式,闻所未闻,仿佛天地初开时的混沌状态,无序中暗藏至序?”
“大师看出什么了?”陈承安问道。
玄明和尚沉吟道:“我佛门有金刚不坏之身的神通,讲究肉身成圣,稳固不坏。观此碑文,虽杂乱无章,但每个字符都似乎蕴含着极强的‘定’与‘固’的意韵,贫僧尝试以金刚不坏神功的法门去感应,隐隐觉得有些字符似乎能引起共鸣……但依旧难以理清头绪。”他开始尝试按照自己感应的微弱联系,去重新排列识海中的字符顺序,身上泛起淡淡金光,显然已沉浸其中。
妙音仙子见状,嗤笑道:“大和尚,别白费力气了。这玩意根本就是捉弄人的,说不定是上古哪个老怪物闲得无聊刻着玩的。”
炎狂也不耐烦地吼道:“有这功夫,不如去别处寻宝!”
陈承安没有出声反驳,他也凝神静气,将神识缓缓探向石碑。起初,他也如同其他人一样,只觉得混乱不堪,难以理解。但当他尝试以自身精纯的法力去触碰那些字符时,异变突生!
他脑海中,上一世那藏在脑海深处的昆仑墟浩瀚如烟的传承当中,那篇偶然获得当时如获至宝以为可以助自己修行,但实际上观想了无数遍依旧意义不明的《八九玄功·残卷一》开篇,竟自行微微震动起来!与此同时,石碑上那些混乱的字符,在他的感知中开始发生奇异的变化。它们不再是无序的斑点,而像是一群受到召唤的游鱼,开始按照某种深奥的规律,在他神识中缓慢移动、重组!
这种重组,并非玄明和尚那种依靠金刚不坏功这样同类的外部功法去“硬套”出的顺序,而是基于《八九玄功》开篇总纲所阐述的“散则成气,聚则成形”、“变化由心”的核心意境,自然而然产生的共鸣与牵引!
‘原来如此!’陈承安心头剧震,豁然开朗。‘这石碑上的,正是《八九玄功》后续的筑基法门!但传承方式极其苛刻,若无总纲指引,强行参悟,要么如玄明大师般走入歧途,偏向单纯的坚固防御,要么如其他人一般根本不得其门而入!这太初神殿,果然步步玄机!’
他不动声色,表面上依旧眉头紧锁,仿佛和玄明一样在苦苦思索,暗地里却全力催动神识,借助脑海中的总纲残卷,飞速地解析、排列着石碑上的字符。一段段精妙深奥的炼体法诀,逐渐在他心中清晰起来,如何搬运气血,如何锤炼筋骨,如何引天地灵气淬炼己身……远比那开篇总纲具体得多!
良久,玄明和尚身上的金光缓缓收敛,他叹了口气,摇头道:“惭愧,贫僧似乎摸到一点门径,但总觉得隔了一层纱,所悟之法,刚猛有余,变化不足,似是而非,恐非正道。”他看向陈承安,见对方依旧“冥思苦想”,便安慰道:“陈施主,不必强求,机缘未至罢了。”
就在这时,陈承安忽然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疲惫和“恍然”之色,喃喃道:“好像……有点头绪了,但又说不清楚……”
玄明和尚眼睛一亮:“哦?施主悟到了什么?”
陈承安故作迟疑道:“我也说不好,只是觉得这些字符,似乎不应执着于其形、其序,而应观其神、其意……仿佛重在‘变化’,而非单纯的‘坚固’。”他点到即止,并未透露具体内容。
玄明和尚闻言,浑身一震,如同醍醐灌顶!他再次看向石碑,结合陈承安“变化”二字,与自己之前“坚固”的感悟相互印证,顿时明白自己确实走偏了。他看向陈承安的目光,充满了惊叹和不可思议。
“阿弥陀佛!陈施主……真乃慧根天成!”玄明和尚由衷赞道,“贫僧苦修佛法多年,竟不及施主片刻灵光!施主与我佛门实在有缘,如此悟性,若入我佛门,修习无上佛法,他日成就不可限量!不知施主可愿……”
陈承安心中暗笑,知道这和尚爱“挖墙角”的老毛病又犯了,一般秃子都有这个习惯,这也无可厚非。他立刻摆出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打断道:“大师谬赞了。佛门广大,佛法精深,陈某心向往之。只是,在下曾闻一偈,百思不得其解,可否请大师指点?”
玄明和尚见他有兴趣论佛,大喜:“施主请讲!”
陈承安缓缓道:“佛说:万法缘起性空。又说:慈悲度众生。若性本空,何以生慈悲?若众生是空,度个甚么?若不度众生,何以成佛?若执着于度众生,是否又落了下乘,着了相?”
这一连串的问题,看似请教,实则是佛门着名的机锋辩难,直指佛法核心的矛盾与深奥之处。
玄明和尚顿时怔住,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嘴唇翕动,想要反驳,却发现无论从哪个角度解释,似乎都难以圆满。这并非陈承安要难为他,而是用这种方式表明:佛法虽好,但其深奥玄理,并非他陈承安当下之道心所向,强求反而着相。
半晌,玄明和尚才苦笑着摇了摇头,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慧剑犀利,是贫僧着相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可谓相为谋。是贫僧孟浪了。”他彻底熄了拉陈承安入佛门的心思,但对其慧根的欣赏却更甚。
陈承安见好就收,笑道:“大师胸怀广阔,陈某佩服。不过,大师方才所言的金刚不坏神功,似乎对锤炼肉身颇有奇效。在下家族中有些子弟,资质寻常,正需一门打基础的炼体法门,不知大师可否赐教一二基础原理?也好让我借鉴一番,融入家族那粗浅的《战兵诀》中,惠及后人。”他一脸诚恳,仿佛只是虚心求教。
玄明和尚正在感慨陈承安慧根之深,又觉得刚才自己拉拢的行为有些唐突,此刻见对方只是询问基础原理,并非索要核心功法,加之对陈承安好感大增,便爽快地说道:“施主有心惠及族人,此乃善举。金刚不坏神功的基础,在于‘观想不动明王,引佛力淬炼肉身,激发潜能,固本培元’……”他详细讲解了最基础的观想法门和气血运行原理,虽不涉及高深奥义,但对其炼体思路阐述得十分清晰。
陈承安听得认真,心中暗喜。这佛门炼体法门果然有其独到之处,尤其是对“稳固”、“防御”方面的见解,正好可以弥补他刚刚得到的《八九玄功》筑基篇的一些细微不足,毕竟这《八九玄功》乃是玄门正宗的法门,开篇完全就是夯实基础,这法门乃是大法门,是可以修行直通大道功诀。
不过自己如今肉身已然到了一个非常强悍的地步,完全不必要再去修行佛门的炼体功法的,但若能取其精华,融入自己打算为陈家改良的《战兵诀》中,定能使其底蕴大增。
一番“论禅”与“请教”之后,陈承安成功获得了真正的《八九玄功》筑基法门,还“蹭”到了佛门炼体思路,心满意足。而玄明和尚则觉得陈承安虽不入佛门,但心性智慧皆属上乘,是理想的盟友人选。
两人不再停留,离开了石碑谷,只留下妙音仙子等人依旧对着那“天书”般的石碑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