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承安的中军大帐内,灯火彻夜通明。连续四日,除了必要的军务处置,陈承安与丹阳子这两位身份、年龄、阅历都相差悬殊的人物,仿佛被无形的纽带紧紧系在一起,沉浸在思想的激烈碰撞与宏伟蓝图的构建之中。
最初的话题,是如何将陈承安那些颠覆性的炼丹理念推广开,提升整个王朝的炼丹水准。丹阳子带来了深厚的底蕴和庞大的丹盟资源网络,陈承安则提供了超越时代的理论框架和效率至上的实践方法。两人越谈越深入,从炼丹术本身,逐渐发散到人才培养的根源性问题。
“……归根结底,丹道乃至百工之兴衰,在于人才之沃瘠。”陈承安的手指在地图边缘轻轻划过,目光深邃,“门阀世家,根深蒂固,自有其育才之道。然天下英才,十之八九生于闾巷寒微。他们或因家贫无力供养,或因门第之见不得其门而入,纵有惊世之才,亦如明珠蒙尘,终老于田垄市井之间。此乃王朝之憾,更是人族潜力之巨大浪费!”
丹阳子捻着雪白的长须,眼中精光闪烁。他活了近两百年,见惯了门阀的垄断与寒门的挣扎,深知陈承安所言非虚,但从未有人如此清晰、如此大胆地将这个问题摆到台面上,并试图解决。“陈将军之意是……”
“办学!”陈承安斩钉截铁,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开天辟地的力量,“办一所前所未有的书院!一所面向天下平民的书院!”
“面向平民?”丹阳子心头剧震。这四个字,重若千钧!
“正是!”陈承安起身,走到沙盘旁,仿佛在丈量他心中的蓝图,“此书院,名可暂定为‘万象’。其根基,在于’基础院‘!”
陈承安详细阐述道,所谓基础院,顾名思义,就是学业的基础,免费或象征性收取极低费用,面向所有适龄平民子弟。教学内容从最基础的‘读书识字’、‘算学’开始,扫除蒙昧,开启心智。同时辅以基础的‘强身健体法门’和‘品德教化’,旨在打牢根基,发掘潜能。为期三年。
分院遴选—— 基础院结业后,通过严格考核,择其优者进入‘高等分院’。分院设置不再局限于文武,而是囊括百业:
‘丹道院’(由丹盟核心丹师及陈承安培养的新锐担纲)
‘器阁院’(炼器之道,需器阁火无极长老支持)
‘商道院’(经商谋略、货殖管理,依托白云城陈家庞大商业网络)
‘兵法院’(兵法韬略、战阵推演、武技精研,由陈承安麾下现役军官及未来招募的兵法大家教授)
‘经略院’(治理地方、经济民生、律法政令)
‘阵法院’(阵法推演、布设、破解)
‘符箓院’(符道绘制、运用、创新)
而未来可视情况增设农、工、医等实用分院,这所学院的一切都是从实际出发,一点带面,先培养出一些人才,这些人才走到乡村、城镇,利用自身所学去改变这个世界,逐渐为整个世界带来全面的发展。
书院的高等分院学制五年。毕业生,必须在由白云城陈家、丹盟、器阁共同组建或深度参与的商会、工坊、丹房、军队(部分岗位)等机构内‘服务满三年’。此非奴役,而是提供实践平台,将所学转化为所用,同时获得丰厚酬劳积累自身资本。三年期满,去留自由,或继续效力,或自行创业,或投身其他势力,皆凭本事。
而这些高等分院的师资力量则是 陈承安麾下现役的军官(尤其是参谋、教官)、丹盟调派的丹师、器阁支援的炼器师。陈承安本人、丹阳子、火无极(若同意)将是名誉山长或核心导师。
同时,面向天下招募真正有才学、有德行、不拘一格的人才担任教习。同时,万象书院本身培养出的顶尖毕业生,未来亦可反哺成为师资。
书院目前只能靠丹盟提供丹药、丹方、丹炉等核心资源;器阁提供炼器材料、图谱、工坊支持;白云城陈家提供庞大的资金、商业网络、管理经验以及部分军事训练资源。陈承安则提供超越时代的理念、部分核心知识(如改良丹方、阵法思路等)以及最重要的——**打破陈规的魄力与保护伞**。
丹阳子听得心潮澎湃,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这蓝图太过宏伟,太过颠覆!它将彻底打破门阀世家对知识、技艺和上升渠道的垄断!可以预见,一旦启动,来自既得利益集团的明枪暗箭将如狂风暴雨般袭来。那些高高在上的门阀,岂会容忍泥腿子与他们平起平坐,甚至可能威胁到他们的地位?
“将军……”丹阳子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此举,无异于**再造乾坤**!其功在千秋,其险……亦在眼前!丹盟与器阁,虽为一方势力,但与盘根错节的门阀世家相比,底蕴仍有不及。将军的陈家,亦非全无掣肘。”
“前辈所言极是。”陈承安神色肃然,“此非一时意气,而是深思熟虑。触动利益,比触动灵魂更难。所以,我们需要**铁三角**!”他指向地图上的三个点,“**丹盟**(丹阳子)、**器阁**(火无极)、**白云城陈家**(我爷爷陈破山)!三家合力,互为犄角,资源共享,风险共担。以我陈家之军力为后盾,以丹盟器阁之技艺为根基,以这‘万象书院’为纽带,**网罗天下寒门英杰,壮大自身,反哺天下!**”
他眼中闪烁着理想的光芒:“我们不仅要培养为自己效力的人才,更要培养能推动整个人族进步的火种!当平民之中源源不断地涌现出优秀的丹师、炼器师、将领、谋士、商贾、治世能臣,门阀的垄断自然会被打破,王朝的活力才能真正激发!这才是真正的**堂皇王道**!”
两人又就具体的细节、可能遇到的阻力、如何应对、如何保密初期运作、如何选址(初步定在白云城势力范围内,但需隐秘且便于防御之地)进行了长达一夜的推演和谋划。每一个环节都充满挑战,但每解决一个难题,蓝图就清晰一分。
帐外,北门青青、李莽、赵虎等小团伙成员数次探头探脑。他们只看到自家老大和那位名震天下的丹盟盟主时而激烈争论,时而抚掌大笑,时而在纸上写写画画,沙盘也被挪动得面目全非。那些“学子纯化”、“标准化流程”、“平民教育”、“社会流动性”之类的词汇飘出来,听得他们云里雾里,只觉得老大愈发深不可测。北门青青更是心中惊涛骇浪,她深知丹阳子的地位,看到他对陈承安那种近乎平等的探讨甚至偶尔流露的钦佩,让她对陈承安的来历和抱负产生了更深的敬畏与好奇。
第四日清晨,大帐内的讨论终于告一段落。丹阳子虽精神略有疲惫,但一双老眼却亮得惊人,仿佛年轻了十岁。他起身,郑重地对陈承安说道:“陈加小子,老夫这便动身!随后即刻返回丹盟总坛,召集核心长老商议。我出来这些时日,那老火怪“火无极”定然每日品尝美酒,我得早早回去跟他商议一番。
此事关乎我丹盟未来百年基业,更关乎人族气运,老夫必当竭尽全力,说服火老怪!如今我们两个老家常驻白云城,这火老怪的北域都很少回去,我提议,咱们这学院就开设在白云城,等回去见了你爷爷,估计他也会同意的!此事,需我们三人当面定鼎乾坤!”
“有劳前辈!”陈承安深深一揖,“承安在此静候佳音,并着手进行书院的初步选址与隐秘建设筹备。前路艰险,愿与前辈共辟之!”
丹阳子哈哈大笑,拍了拍陈承安的肩膀:“好!老夫沉寂多年,今日方觉热血未冷!能与将军共襄此等盛举,实乃平生快事!”他不再耽搁,大步流星走出帐外。
片刻后,丹阳子出现在丹辰子营帐。丹辰子依旧是一副恬然的模样,见到师兄亲临,也只是淡淡点头。丹阳子简单询问了一些事宜,嘱咐其护佑好陈承安的安危,并留下几瓶珍贵丹药便转身离去。只是丹辰子敏锐地察觉到,师兄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多了几分……羡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看到璞玉待琢却又嫌其形状不对的复杂情绪?师兄似乎心绪激荡,满怀大事,匆匆叮嘱几句后便飘然而去。
丹阳子并未乘坐华丽的飞舟,而是选择了一路独行,尽量选择带传送阵的最最短时间的道路 ,最后回望了一眼陈承安军营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与凝重。
闪身飞上高空,御空而去。
大袖飘飘,翩然前行,目标直指——帝都。他需要先回丹盟总坛布置,然后便要回转白云城去说服火无极的关键旅程。一场将搅动整个王朝格局、打破门阀千年垄断的变革风暴,随着这位白发老者的一路疾驰,正式拉开了序幕。而陈承安,则站在帐前,望着丹阳子消失的烟尘,眼神锐利如刀,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平静的军营之下,一股名为“万象”的力量,正在悄然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