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冰冷的手术台
重案三组像一台被注入疯狂动力的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范围运转起来。吕木翰那位神秘“老师”调动的资源开始显现，更多穿着不同制服的生面孔加入封锁和排查，权限之高让林松涛都暗自咋舌。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在吕木翰心上敲击。
“找到了！”林洛洛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圣心医院地下三层，有一个不在公开图纸上的备用供电回路，过去四十分钟内耗电量激增，模式符合大型手术室的设备启动特征！同时，一辆隶属于一家医疗废物处理公司的运输车，在二十分钟前从圣心医院地下车库一个废弃出口驶出，GpS信号显示它正在往城西废弃工业区方向移动，但它的行车日志显示它今天没有任何任务！”
兵分两路！
“松涛！带大部队去追那辆运输车！可能是转移严队或者证据！”吕木翰立刻下令，自己则抓起外套冲向门口，“洛洛，把地下三层的结构图发到我手机上！给我最高权限通道！我去圣心医院！”
“吕法医！你一个人太危险！”林洛洛急道。
“来不及了！按我说的做！”吕木翰的声音消失在楼梯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手术”一旦开始，速度会有多快。
他驾驶车辆，一路闯过所有红灯，冲向圣心医院。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林洛洛刚刚破解发送过来的、隐藏的地下三层结构图——那是一个完全独立的、如同迷宫般的区域，中心标着一个醒目的红色区域：“准备室\/手术室”。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根据地图指示，绕到医院后方一个隐蔽的、需要特殊密钥卡才能打开的设备检修入口。林洛洛远程破解了门禁，铁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向下延伸的、散发着冰冷潮湿气息的楼梯。
吕木翰拔出配枪，深吸一口气，步入了这片连医院绝大多数员工都不知道的黑暗领域。
通道狭窄而复杂，只有应急灯发出幽绿的光芒。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麻醉剂的味道。
他的心脏疯狂跳动，严涵当年可能经历的恐惧，和严雪此刻可能面临的危险，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撕裂他的神经。但他强迫自己冷静，每一步都踩得极其稳，依靠着法医对空间和痕迹的敏锐直觉，在迷宫中快速穿行。
越来越近。他已经能听到某种低频率的、大型设备运行的嗡鸣声。
拐过一个弯，前方出现一道厚重的、看起来能防弹的合金气密门。门上的红灯亮着，显示“手术中”。门旁有一个刷卡器和密码盘。
吕木翰尝试了一下，权限不足。
他贴在冰冷的金属门上，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医疗器械碰撞的轻微声响，以及……一种被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
是严雪！她还活着！
就在这时，耳机里传来林洛洛压低的声音：“吕法医！密码是0714#！但刷卡需要内部权限，我无法远程……等等！有内部人员正往你那边去！可能是换班的！”
吕木翰立刻闪身躲进旁边的阴影里。
很快，一个穿着全套无菌防护服、戴着面罩的人刷开卡，输入密码。气密门发出轻微的泄压声，缓缓开启。
就在那人即将进去的刹那，吕木翰如同猎豹般从身后扑出，一手捂住其口鼻，另一手持枪重重击打在其后颈。那人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吕木翰迅速脱下那人的防护服自己穿上，戴好面罩，将昏迷者拖到角落藏好。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刷开卡，输入“0714#”。
0714……严涵的生日。果然是他们内部的代码！
气密门再次开启。
门后的景象，让即使是见惯了尸体的吕木翰，也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和极致的愤怒。
这里根本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手术室，更像是一个……人体工厂。
房间中央是一张高科技手术台，无数机械臂悬吊其上，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周围是各种生命监护仪、器官灌注保存设备。而躺在手术台上的，正是双目紧闭、脸色惨白、仅穿着病号服的严雪！她的手脚被皮带牢牢固定，各种传感器贴在她身上。
两个同样穿着防护服的人正在做术前准备，一人正在调试麻醉机，另一人正在清点一排闪着寒光的手术器械——包括那套专门用于器官摘取的特制工具。
旁边的一个透明玻璃舱里，悬浮着一颗正在被灌注保存液、微微搏动着的……心脏！显然是为某个等待的“受体”准备的。
“怎么才来？‘先生’催了，这台手术必须尽快完成。”调试麻醉机的人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透过面罩有些失真。
吕木翰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快速向手术台靠近。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严雪苍白的脸上，心如刀绞。
另一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喂，你的工牌呢？”
吕木翰猛地加速，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用枪柄狠狠砸在他的太阳穴上！同时飞起一脚，将旁边那个调试麻醉机的人踹飞出去，重重撞在仪器上，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什么人？！”被踹飞的人挣扎着想爬起来按警报。
吕木翰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
子弹精准地打碎了他手边的警报按钮。
整个“手术室”瞬间陷入死寂，只有仪器发出的单调警报声。
吕木翰扯掉自己的面罩，扑到手术台前，颤抖着手去探严雪的颈动脉。
还有搏动！虽然微弱，但还活着！
他迅速切断她身上的束缚带，扯掉传感器。
“严雪！严雪！醒醒！”他拍打着她的脸颊，声音因恐惧和后怕而嘶哑。
严雪的眼睫剧烈颤抖了几下，缓缓睁开一条缝，眼神涣散而迷茫，麻醉的效果还未完全褪去。
“……木……翰？”她发出微弱如蚊蚋的声音。
“是我！没事了！我来了！”吕木翰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哽咽，他一把将她从冰冷的手术台上抱下来，紧紧搂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体温驱散她身上的冰冷。
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让他一直紧绷的神经几乎崩溃。
严雪虚弱地靠在他怀里，意识逐渐回笼，手术室里的景象和之前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让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们……要……”她的声音破碎。
“我知道。别说了，都过去了。”吕木翰将她护在身后，持枪警惕地指着那两个被他击倒的人，眼神恢复了冰冷和锐利，“支援马上就到。这一次，我们抓到活口了。”
他抱着她，退到相对安全的墙角，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她的屏障。
冰冷的仪器警报声仿佛是为这场罪恶敲响的丧钟。
在这弥漫着消毒水和死亡气息的邪恶巢穴里，在刚刚差点失去她的地方，隔阂了六年的坚冰，在这一刻，被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温暖彻底击碎。
吕木翰低下头，额头抵着严雪冰凉的额头，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前所未有的坦诚：
“对不起，严雪。六年前，我发现了小涵体内有未知药物残留，我怀疑她的死因……但我害怕……我怕你知道后会更痛苦，会更不顾一切地去追查，会落得和小涵一样的下场……她当时约我却犯罪现场她就告诉我这件事比看起来复杂很多，我不能再失去你……所以我选择了隐瞒，选择自己暗中调查……是我错了……对不起……涵涵的牺牲因为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他当天是要向我求助告诉我真相，只是还没告诉我真相她就……”
滚烫的泪水终于从他眼角滑落，滴在严雪的脸上。
严雪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看着他眼中深切的痛苦和悔恨。六年的委屈、愤怒和不解，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尽刚刚恢复的一点力气，反手紧紧抓住了他染血的衣角。
无声的泪水，也从她的眼角滑落。
冰，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