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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刑执行日,清晨。

阴冷的风穿过高墙,拂过刑场,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黛川被两名法警押解着,步履蹒跚。

几年的黑牢生涯早已榨干了他的精气神,此刻的他眼窝深陷,面色灰败,如同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唯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着他对死亡最原始的恐惧。

死刑前几日,他夜夜被噩梦缠绕。兄嫂惨死的画面,黛茜决绝的眼神,还有那些因他贪婪而间接或直接消逝的生命,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反复上演。

或许这并非后悔,只是人在生命尽头,对未知审判的本能恐惧,是人性最后一丝残存的情感在挣扎。

黛珂站在指定的执行位置,一身利落的便装,神情冷峻如冰封的湖面。她看着那个曾经被她称作“父亲”,又亲手毁了她一切的男人,眼底没有波澜,只有一片死寂的决然。

最后的时刻,四目相对。

黛珂没有浪费任何时间,她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再次重复了那些诛心之言,如同最后的审判:

“黛川,哦不,叔叔!最后一步路了,你晚上睡得着吗?闭上眼能看到我死去的爸妈吗?看到你的兄嫂是怎么在你策划的‘意外’中死去的吗?能看到黛茜吗?看到她是怎么凋零的吗?”她的声音不高,叔叔这两个字如冰锥,刺向他最后的心理防线,“下面有多少冤魂在等着你?你不怕吗?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爷爷奶奶?!”

黛川的嘴唇剧烈颤抖起来,这几日的心理折磨几乎让他崩溃。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他想起了哥嫂曾经的照拂,想起了父亲临终前的嘱托……巨大的恐惧和迟来的、扭曲的愧疚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芯片……”黛珂逼近一步,靠近黛川耳朵,眼神锐利如刀,“最后一点良心,为什么你要这么狠心?告诉我!难道你想带着这个秘密,下去面对我爸妈的怨怼,让他们永不瞑目吗?!”

“我……”黛川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我睡不着……但我……很多事不能说……被逼的……我也是被逼无奈……”

他重复着苍白无力的辩解,但在黛珂冰冷目光的注视下,最后一点心理防御也土崩瓦解。他浑浊的眼里流出泪水,混合着绝望和恐惧。

“错了……一步错,我不断掩盖真相,步步错……,被利益自我麻木……我越错越多……”他喃喃着,像是说给黛珂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对不起,珂珂……我不配……不配做你的父亲,不配做你的叔叔……如果……如果能重来……”

黛珂冷笑一声,打断了他迟来的、廉价的忏悔。

“都晚了。”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他们都没了。这世上,我最后一个流着相同血液的亲人,就是你,现在也要死了。你死有余辜。”

她死死盯着他:“告诉我芯片的秘密!这是你唯一能做的,或许能让你在下面少受点煎熬!”

黛川绝望地闭上眼,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极其快速而低声地吐露了一个关键的地名和一组数字,“国外…天幕集团…”那是他隐藏至深的,关于那枚神秘大脑记忆芯片的线索。

然而,说完之后,他猛地睁开眼,抓住最后的机会,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哀求道:“珂珂……你别去……那里…缅因勾结…没有这么容易……你不能去……”

但黛珂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信息。她向后退了一步,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和决绝,仿佛没有听到他最后的警告。

法警上前,进行最后的准备。

黛川看着黛珂毫不回头的、决绝的背影,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

黛珂接过了执行的任务,她的手指稳定有力。面对最后的一个亲人,也是毁了她一切的男人,她心中没有犹豫,只有彻底了结的平静。

枪声响起,短暂而清脆,为一段染血的家族恩怨,画上了终结的句号。

尘埃落定,黛珂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完成了对父母的交代,对黛茜的交代。

接下来,她要独自去面对黛川临终警告中那个“没有这么容易”的秘密,以及……还在IcU中沉睡的言廷。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

隔天,黛珂回到了久违的公司。办公区依旧忙碌,但她能敏锐地感觉到那些投向她的目光中,掺杂了更多复杂的情绪。她目不斜视,径直走向洛阳的办公室。

“洛阳,有时间吗?单独聊聊。”她敲开门,语气平静。

洛阳从文件中抬起头,看到是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起身:“黛珂,快请进。”他注意到她比上次见面时更清瘦了些,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黛珂没有绕圈子,她斟酌着开口:“洛阳,你听说过国外的‘天幕集团’吗?我对他们的生物神经科技领域很感兴趣。”

洛阳闻言,眉头微蹙,带着一丝疑惑反问:“天幕集团?听说过一些。但是,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这和我们公司目前的主营业务关联不大。”

黛珂迎着他探究的目光,决定透露部分真相以换取信息,但隐藏了最核心的动机。她语气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是黛川。执行死刑前,他告诉我,关于那种能存储记忆甚至意识的大脑芯片,‘天幕集团’可能掌握着最关键的技术,或者……线索。”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到洛阳脸上闪过的惊愕,才继续用那种听不出情绪的声调说:“不过,他剩最后一口气警告我,让我不要去,没那么容易。”

洛阳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急切:“黛川亲口说的?他还说了什么?黛珂,连他都警告你……这说明‘天幕’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还要危险!那里肯定不仅仅是商业竞争那么简单,没这么容易恐怕都是最轻的警告。一旦涉足,失败的下场可能不仅仅是没命,很可能会被利用、甚至被控制!”

黛珂表面上维持着镇定,甚至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掩饰着内心因洛阳的激烈反应而更加坚定的探索欲。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那就想办法撤离。

黛珂点了点头,语气转而变得有些轻描淡写:“我明白风险。所以只是先跟你了解一下。现在黛川的事情已经了结,我这边……也算暂时空闲下来。想着多了解了解这些前沿科技,公司未来或许也能多一些可能性,总不能一问三不知。”

她给自己接下来的“兴趣”找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商业铺垫。然而,在她平静的外表下,深入“天幕”内部一探究竟的决心已经坚不可摧。

卧底将是一个漫长而危险的过程,但她别无选择。

黛川的警告,反而像是一份反向认证,确认了芯片与“天幕”关联的重要性。

洛阳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更多端倪,但黛珂掩饰得很好。他眉头紧锁,显然内心在天人交战。他是极少数知道黛茜目前处于特殊“脑死亡”状态,但依靠尖端设备维持着基础生物活性的人之一。

如果能获得匹配且成熟的意识芯片技术,黛茜有“复苏”的可能。

他其实也有在秘密研究,并非毫无希望。但是,言廷曾严厉叮嘱过他,绝对不能将黛茜可能还有一线生机的事情告诉黛珂。

言廷怕她知道后,会不顾一切,反而陷入更大的危险,尤其是在他们尚未搞清楚“天幕”和芯片的全部真相之前。

因此,洛阳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带着更深的忧虑劝道:“黛珂,黛川的警告,你一定要慎重!了解信息可以,但千万、千万不要轻易行动。” 他感觉黛珂的目的绝非“了解”那么简单。

黛珂微微垂下眼帘,避开了他过于锐利的目光,只轻声道:“我知道轻重。只是言廷还在医院昏迷着,我总得找点事情做,分散一下注意力。” 她没有提及自己已经被辞退,不再是警察的身份。

洛阳听到言廷的情况,神色也凝重起来,但他努力用轻松的语气说:“别太担心,言廷他……命硬得很。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在鬼门关打转了,他的意志力比谁都顽强,一定会醒过来的。” 他试图给黛珂一些信心。

黛珂勉强笑了笑,站起身:“借你吉言。公司这边,暂时还是多辛苦你了。”

“应该的。”洛阳也站起来,送她到门口。在黛珂拉开门准备离开时,他在她身后轻声却坚定地说了一句:“黛珂,加油!还有,在一线一定小心!”

黛珂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迈步离开了。

这声“加油”和“小心”,在她听来,是对她坚守等待言廷的鼓励,是对她在一线发担忧,在冥冥之中也是对她的鼓励。

她不知道的是,在洛阳心中,为他和言廷共同保守着那个关于黛茜的、可能带来希望却也伴随着巨大风险的秘密。

黛珂走出公司大楼,阳光有些刺眼。她握紧了口袋里的弹壳项链。黛川的警告,洛阳的提醒,让她对“天幕集团”的危险性与重要性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她心中规划的路线愈发清晰:动用所有能动用的资源和手段,为潜入那个龙潭虎穴,做最缜密的准备。为了那份“复活”黛茜的执念,也为了揭开所有谜团的根源,她已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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