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丁鼎的脑海里一片混乱。
莫前辈他们……定然是无事的。就算城破了，以莫武金丹后期的修为，若他放弃守城，一心只想带着那几个人突围，成功率极高，他们自有保命的手段和退路。
那黑石镇怎么办？
“所有的奇迹都是有代价的……你支付不起。”
不久前那名金丹修士临死前戏谑的话语，如同诅咒般在他耳边反复回响，此刻听起来是如此的真实而残酷。
拯救全镇人，这需要多大的奇迹？而自己，又能支付得起怎样的代价？他还有什么可以拿来交换？
就在这时，一个记忆的碎片，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猛地劈开了他的思绪！
那是灵小小曾经带着几分天真和炫耀对他说过的话：
“我才不怕呢！我师傅给了我一个保命手段，只有我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有用，无论多大的危险都会化解！”
灵小小……
是她，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将象征着姐姐魂魄的青丝还给了自己，那份恩情，重于泰山。
是她，让自己那颗在贫瘠生活中早已麻木的心，第一次感受到了朦胧的悸动。
对她出手？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让丁鼎感到一阵强烈的自我厌恶。若真如此，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犹豫都压入肺腑，一步步走向灵小小。
“灵小小。”
“嗯？”灵小小疑惑地转过头，看向神色有些不对劲的丁鼎。
“对不起。这件事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然而，丁鼎没有再给她思考的时间，丁鼎全力一刀砍向灵小小！
“当！！！”
一声清脆悠扬、如同金玉交击的巨响，骤然爆发！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灵小小的刹那，一道柔和却无比坚韧的清光自她体内沛然涌出，轻而易举地挡住了这必杀的一刀。同时，一股浩瀚如海，威严如岳的恐怖气息瞬间降临，笼罩了整个城墙！
一道模糊却无比凝练、由精纯灵气构成的化身，出现在了灵小小身前。化身面容不清，但那双仿佛能洞穿虚空的眼眸，带着冰冷的怒意，扫视全场。
“何人敢动我的徒儿！”
林玄那蕴含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在每个人心头炸响。
丁鼎那凝聚了全部力量的一刀，在这道化身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可笑，连让其波动一下都做不到。
看到化身出现，丁鼎心中那块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巨石仿佛瞬间落地，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尽的空虚与认命。
他“哐当”一声将钢刀扔在地上，毫不犹豫地朝着化身“噗通”一声跪拜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城砖上，声音嘶哑而恳切:
“前辈！求您救救黑石镇！晚辈自知罪该万死！您要杀我也好，折磨我也罢，哪怕让我永生为奴，我也绝无怨言，只求您出手，救救这一镇的百姓！”
林玄的化身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但目光扫过城外那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的兽潮，尤其是那只元婴飞鹰时，他还是随意地抬起了手。
也未见他有任何繁复的动作，只是朝着兽潮方向轻轻一拂。
刹那间，风云变色！
一股无法形容的伟力如同无形的海啸般席卷而过！那上万只咆哮的妖兽，包括那几只耀武扬威的金丹妖兽，甚至那只元婴期的棕色飞鹰，连一声哀鸣都未能发出，就在这股力量下如同被抹去的尘埃般，瞬间化为齑粉，消散于天地之间！
前一刻还如同末日降临的恐怖兽潮，下一刻，已然烟消云散，只剩下城外一片狼藉的土地和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你疯了？？！！敢对灵小小出手！！我杀了你！！！”
莫武的怒吼声如同暴雷般响起，他身影一闪便出现在城墙上，一把揪住丁鼎的衣领，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眼中杀意沸腾！
“停下。”
林玄化身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莫武浑身一僵，猛地意识到自己在这位存在面前的失态，连忙松开丁鼎，将他狠狠掼在地上，转而对着林玄化身深深低下头，抱拳请罪，语气带着惶恐与愤怒:
“对不起，林尊者！我……我没有护好灵小小，罪该万死！但……但这小贼属实可恶！居然趁着我守城的期间偷袭……”
林玄的化身并没有理会莫武的解释，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跪伏在地的丁鼎身上，然后又看向一旁惊魂未定，满脸茫然的灵小小。
“小小。”化身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听到了，他是这么说的，要杀要剐随悉听尊便。现在，你来决定，该怎么处理他？”
“我……我……我不知道……”灵小小看着跪在地上、身影萧索的丁鼎，又想起刚才那毫不留情劈向自己的一刀，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困惑和一丝被背叛的伤心涌上心头，让她完全不知所措。
“杀了他？以儆效尤？”化身的声音冰冷。
“或者，废去修为，让他受尽折磨？”
“再或者，为师种下禁制，让他给你终身为奴，永世不得解脱？”
每一个选择，都让灵小小的身体颤抖一下。
“别……别了吧……他……他……”她怯懦地开口。
林玄化身终于带上了一丝明显的气恼，甚至是被气笑了:“他刚才那一刀，目标明确，决绝无比！若非我留下的禁制，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为此还浪费了我为你准备的保命底牌！你知道这道禁制，天下间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吗？哪怕用这整座城来换都远远不够！你如今却跟我说，放了他？！”
林玄化身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小小……你……你让为师说你什么好！”
灵小小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也很不理解。这个曾经为了保护她，不惜以筑基之身冲向金丹修士，这个在她心中留下深刻印记的少年，为什么会突然对她挥下屠刀？那奋不顾身的保护和这冷酷无情的攻击，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看着徒弟这副模样，林玄化身最终还是没有再逼迫她，只是化作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罢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他的目光重新锐利如剑，射向跪地不起的丁鼎。
“不过，小子，这事可不能就这么完了！小小放过你，是她年纪尚小，心地太过善良。但我这个做师傅的，哼！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差点杀了我徒弟，还能全身而退！”
丁鼎将头埋得更低，声音沙哑却坚定:“一切都凭前辈处理，丁鼎绝无怨言。”
“很好。”林玄化身冷哼一声，屈指一弹！
一道细微却凌厉无比的灵气瞬间没入丁鼎的心口！
“唔——！”
丁鼎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利刃贯穿心脏！痛得他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硬是没有发出一声惨嚎，只是跪在地上的身影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雨般涔涔而下。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林玄化身冰冷的声音宣判道，“这剜心之痛，你先承受两个月！便宜你小子了！”
剧烈的痛苦让丁鼎几乎无法思考，但他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
“谢……前辈……赐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