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黄亦玫精神抖擞地出现在琼远画廊。
她换上了一身相对正式的衬衫和西裤，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脸上带着初入职场的期待。
经过昨天姜雪琼的正式介绍，黄亦玫已经跟公司的部分员工见过面了，今天是正式工作的第一天
“早啊，亦玫。”姜雪琼看到她，微笑着打招呼。
“早，蒂娜姐。”
“今天你先熟悉一下我们近期准备上拍的一批画作资料。”姜雪琼带她走到一张办公桌前，上面已经堆放了几本厚厚的图录和文件，“重点是这两位年轻艺术家的作品，我们需要为它们撰写初步的鉴赏评语和市场定位分析。你可以先看看，有什么想法我们随时沟通。”
“好的，蒂娜姐。”黄亦玫坐下，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本图录。她很快沉浸进去，仔细研究着每一幅画的构图、色彩、笔触，以及艺术家的背景和创作理念。
过了一会儿，姜雪琼端着一杯水走过来，放在她手边，随口问道：“怎么样，有初步的感觉吗？”
黄亦玫抬起头，指着图录上一幅色调灰暗的油画说：“蒂娜姐，我觉得这位艺术家，他的作品内核其实很挣扎，但这种灰暗不是绝望，更像是一种…在废墟里的救赎。你看这幅《 Urban trace II》，他用这种近乎粗暴的笔触去解构城市符号，反而有种别样的生命力。如果评语只强调他画面的‘破败感’，可能有点片面了。”
姜雪琼有些惊讶地俯身仔细看了看那幅画，又看了看黄亦玫，眼中流露出赞赏：“你看得很准。我们之前内部的初步意见确实更偏向于强调其批判性，你补充的这个‘生命力’的角度很好，更立体。继续说。”
受到鼓励，黄亦玫胆子大了些，又翻到另一位艺术家的作品，那是一组色彩非常鲜艳、构图大胆的丙烯画：“这位艺术家的用色非常大胆，几乎是不协调的碰撞，但奇怪的是，看久了并不觉得刺眼，反而有种奇异的和谐感。我觉得她不是在胡乱用色，她是在用颜色表达情绪，非常直接，甚至有点…笨拙。可能不太符合传统审美，但应该会吸引一批追求个性表达的年轻藏家。”
姜雪琼听着，不时点头，她拉过一把椅子在黄亦玫身边坐下：“玫瑰，你的色彩感觉和共情能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这不是光靠学校理论能学来的。这位艺术家我们之前评估时，内部也有争议，觉得她风格太跳脱，市场接受度可能不高。但你这么一说，确实点出了她作品里最核心的价值——真诚的情绪冲击力。”
她拿起笔，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你刚才说的这两点，关于第一位艺术家‘废墟中的生命力’，以及第二位艺术家‘色彩的情绪化表达与笨拙的真诚’，都可以融入到我们最终的宣传文案和导览词里。很棒的想法。”
黄亦玫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我只是说出我自己的感受，不一定对……”
“在艺术鉴赏上，没有绝对的对错，重要的是独到的视角和能打动人的解读。”姜雪琼看着她，语气真诚，“你很有潜力，保持住这份敏锐和真诚。”
一上午的时间，黄亦玫都在埋头研究资料，偶尔和姜雪琼或者其他同事交流几句。她发现蒂娜姐虽然温和，但工作要求很高，对细节把控非常严格，不过只要你提出的想法有道理，她都会非常尊重和鼓励。这种专业又包容的氛围，让黄亦玫很快投入其中。
中午，姜雪琼邀请她一起在小餐厅吃了简餐，饭间聊了些艺术圈的趣事和各自喜欢的画家，关系在不知不觉中拉近了许多。
下午，黄亦玫帮忙整理库房画作，她细心地将作品分类，核对标签，动作麻利，一丝不苟。姜雪琼路过时看到，眼中赞许的神色更浓。
下班时间到了，黄亦玫还有些意犹未尽。
“第一天感觉怎么样？”姜雪琼送她到门口，笑着问。
“感觉太好了！学到很多东西，比在学校里看书充实多了！”黄亦玫眼睛亮晶晶的，“谢谢您，蒂娜姐！”
“是你自己表现好。”姜雪琼拍拍她的肩膀，“明天见。”
“明天见！”
黄亦玫脚步轻快地走出画廊，感觉空气都格外清新。她对今天的自己非常满意，不仅顺利上手了工作，还得到了蒂娜姐的肯定！
她开开心心地推开家门，嘴里甚至还哼着轻快的小调。
“回来啦？今天去图书馆复习得怎么样？”黄母正在客厅看电视，随口问道。
“啊？哦…还…还行。”黄亦玫心里一虚，含糊地应道，换鞋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黄母敏锐地察觉到了女儿语气里的不自然，转过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这身衣服…不像去图书馆穿的啊？这么正式。”
黄亦玫暗道不好，强装镇定：“就…随便穿的嘛。妈，我有点饿了，晚上吃什么？”
黄母却没被她转移话题，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神色严肃起来：“玫瑰，你跟妈说实话，你今天到底干嘛去了？是不是没去复习？”
黄亦玫知道瞒不住了，低下头小声道：“我…我去上班了。”
“上班？！”黄母的声音立刻拔高了八度，“上什么班？谁让你去上班的？！不是说好了在家安心复习考研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妈，我不想考研了！”黄亦玫抬起头，倔强地说，“我想工作，我想早点接触社会！我已经被琼远画廊录用了！”
“琼远画廊？那是什么地方？”黄母愣了一下，随即更生气了，“你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懂什么？现在找工作哪那么容易？被人骗了怎么办？！再说了，考研是为了你好！有个高学历，将来选择更多！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我怎么不懂事了？”黄亦玫也委屈起来，“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我喜欢艺术，我想做跟艺术相关的工作！琼远画廊是京城最好的画廊之一，我能进去学习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怎么就是被骗了？”
“最好的画廊？谁给你介绍去的？靠谱吗？”黄母追问。
“是…是陆远哥介绍的。”黄亦玫脱口而出。
“陆远？哪个陆远？”黄母皱着眉。
“就是…就是哥哥的那个朋友，很有名的那个…”黄亦玫声音小了下去。
黄母想起来了，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但语气依旧强硬：“就算是陆先生介绍的，那也不行！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不是去给人端茶倒水打杂！明天就去给我辞了！”
“我不辞！”黄亦玫梗着脖子，“我喜欢那份工作！蒂娜姐…就是画廊的负责人，她人很好，也很欣赏我！我今天工作得很开心，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比死读书有用多了！”
“欣赏你？人家那是客气话！你一个新人能做什么？黄亦玫，我告诉你，你别太天真了！”黄母气得胸口起伏，“我和你爸辛辛苦苦供你读书，是希望你继续深造，有个更好的前途，不是让你本科毕业就跑去打工的！”
“在画廊工作怎么就是打工了？那也是正经工作！是艺术行业！”黄亦玫据理力争，“妈，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选择？”
“尊重？你做出这种不明智的选择，让我怎么尊重？”黄母失望地看着她，“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明天就去把工作辞了，安心在家复习！”
“我不！”黄亦玫的脾气也上来了，眼圈泛红，“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这份工作我不会辞的！”说完，她再也忍不住，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