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之行,愈发艰难。空气逐渐变得浑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腻腐臭味。脚下的土地从坚实的泥土变为松软潮湿、布满腐烂落叶的沼泽,再到后来,干脆是深一脚浅一脚的、颜色诡异的淤泥。林木也变得稀疏、扭曲,枝干上挂着黏糊糊的菌类,许多树叶呈现出不健康的紫黑色,或是布满了脓包般的斑点。这里,便是地图上标记的险地——腐骨林的外围。
按照禹最初的计划,他需要斜向穿过腐骨林的外缘,寻找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前往更西南方的一处古老山脉。然而,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
在试图绕过一片翻涌着气泡的毒沼时,他们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袭击。不是凶兽,也不是净纹会,而是这片土地本身。毒沼中突然窜出无数条细如发丝、近乎透明的“蚀骨蛭”,它们无视物理防御,直接穿透衣物,试图钻入血肉,吞噬骨髓!禹全力运转银纹,至阳气血勃发,才将附体的蛭虫震碎蒸发,但皓的腿脚还是被几条蛭虫钻入,痛苦低嚎。禹耗费大量气血,才帮它逼出毒虫,但皓已元气大伤。
紧接着,他们又被一种能释放致幻孢子的“迷幻苔原”困住,险些在幻象中自相残杀。好不容易脱离,又撞上一群变异毒蚊,乌云般的蚊群几乎将他们吸干。
连番遭遇让禹意识到,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强行穿越危机四伏的腐骨林,无异于自杀。皓需要时间恢复,他也需要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休整和重新规划路线。
无奈之下,禹决定暂时放弃西南计划,转而向东南方向折返,试图先离开腐骨林的核心区域,回到相对“正常”的荒林地带。根据地图和记忆,那个方向有一片被称为“迷途之谷”的区域,虽然也以容易迷失方向着称,但至少没有腐骨林这般无处不在的致命威胁。
几经周折,当他们终于踏出腐骨林那令人窒息的边界时,都有种劫后余生之感。皓趴在地上,舔舐着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精神萎靡。禹也感到身心俱疲,银纹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然而,还没等他们喘口气,新的麻烦就出现了。前方是一片被淡白色、如同轻纱般雾气笼罩的低洼谷地,正是“迷途之谷”。此时已是傍晚,谷中的雾气在夕阳余晖下,泛着诡异的彩光。
“只能先在这里过夜了,明天再找路出去。”禹叹了口气,搀扶起皓,小心翼翼地踏入谷中。
一进入雾气范围,禹立刻感到不对劲。这里的雾气并非寻常水汽,吸入肺中带着一丝微凉,竟能干扰人的神智和方向感。他额间的银纹自动微亮,传来警示般的悸动。放眼望去,四周景物在雾中扭曲变形,难以分辨远近高低,连来时的路都迅速模糊消失。
“果然名不虚传。”禹紧守心神,凭借银纹的感知,勉强辨认着脚下。他不敢深入,只在边缘地带寻找栖身之所。最终,在一处背风的巨石下,找到了一个浅浅的凹洞,勉强可以容身。
夜幕彻底降临,谷中的雾气更浓了,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各种奇怪的声响从雾气深处传来,似兽吼,似风鸣,又似低语,扰人心神。禹不敢生火,怕引来未知的危险,只能和皓紧紧靠在一起,依靠体温驱散寒意和恐惧。
他尝试运转蛮呼吸法,却发现谷中弥漫的能量异常惰性且混乱,极难吸收炼化,反而容易引动心神不宁。他不得不放弃修炼,全力维持银纹的清明,抵抗雾气的侵蚀。
这一夜,格外漫长。禹半睡半醒,精神始终紧绷。他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梦中时而回到青石部落,时而又置身于远古战场,额间的银纹也随着梦境忽明忽暗。
次日清晨,雾气稍淡,但并未散去。禹和皓试图寻找出路,却发现彻底迷失了。无论朝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绕回类似的地方,仿佛整个山谷是一个巨大的迷宫。指南针在这里完全失灵,天上的太阳也显得朦胧不清,难以辨位。
“这下麻烦了。”禹眉头紧锁。他尝试攀上高处眺望,但雾气阻隔,视野极差。银纹的感知在这里也受到严重干扰,范围被压缩到周身数丈,如同盲人摸象。
一天过去了,他们仍在原地打转。携带的干粮和清水在不断消耗,皓的伤势恢复缓慢,禹的心中也渐渐升起一丝焦虑。难道要被困死在这诡异的山谷里?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转机悄然出现。第二天深夜,禹在守夜时,忽然听到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脆的铃铛声,从雾气深处传来。那铃声似乎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韵律,穿透迷雾,直抵心间,让他烦躁的心绪莫名平静了几分。
几乎同时,他怀中的青铜碎片,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铃声共鸣的温热感!
“有古怪!”禹精神一振。这铃声和碎片的反应,绝非偶然。他叫醒皓,仔细辨听铃声的方向。铃声断断续续,飘忽不定,但碎片传来的共鸣感,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一个大致的方向。
“跟着铃声走!”禹下定决心。尽管前路未知,但这可能是唯一的希望。他紧握青铜碎片,感受着那微弱的指引,带着皓,毅然决然地向着迷雾深处,那铃声传来的方向,迈出了脚步。